“沒什麼,雨下得太大了,你怎麼撐著一把破傘出來?你是哪裏的?你們管事是怎麼辦差的。堂堂的皇宮之內,竟然與人拿著把破了一般的傘,這不是給皇家的臉上抹黑麼?
“我,奴婢是辛者庫的奴才。去慈寧宮給蘇麻姑姑送東西。”徽之低著頭,也不敢看眼前的人,她身上的衣服都濕了,整個人就像是被淋濕的小鳥,無助的樣子叫人心裏不忍。頭上多了一把雨傘,那個侍衛道:“我知道了,大概是他們欺負你。我正要去慈寧宮傳話,就一起去吧。”
可是這樣好嗎?徽之遲疑下,她抬起頭正撞上一雙黑不見底的眼睛,此時她才看清楚這個侍衛是什麼樣子,年紀大概二十上下,身量很高,臉上帶著慵懶平和的笑容,皮膚白皙,連著握著雨傘的手也是修長的,看樣子是出身不錯,在家裏養尊處優的人。身上穿著的是意見深藍色的袍子,因為下雨把下擺別在了腰帶上,露出一雙黑緞子的宮靴,踏著一雙木屐,靴子上一點水都沒有。一塊羊脂白玉的歲寒三友玉佩越發的顯眼。
“奴婢不敢,還請這位爺先走吧。”徽之緊緊地摟著懷裏的東西,示意請他先走。“你這個小東西倒是有點意思,你還這麼磨蹭下去懷裏的東西也要淋濕了,你就不怕回去被管事的責罰。”哪個侍衛一笑,堅持要送她一起走。
雨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徽之知道她的破傘撐不了多長時間。兩個人沿著長長的宮道向著慈寧宮而去,路上那個侍衛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徽之說話。徽之發現這個人並不討厭,更沒安壞心,他撐著雨傘,多一半都在照顧她,自己的袖子都被雨水淋濕了。徽之的心裏暗想這個人大概是剛來宮裏做侍衛,也是世家子弟,在家裏被保護的很好。不知道在宮裏他這份單純善良能保持多久,容若表哥也是個單純善良的人,他若是知道了敏之姐姐的事情會有什麼感情呢。
“你發什麼呆?在想什麼?”徽之想的出神,差點摔進了水坑裏麵,那個侍衛伸手扶住她,一股幽香繚繞在鼻尖,他挑挑眉:“你身上用了什麼熏香,我也去配上一劑。”徽之定了定神,苦笑著說:“我是個辛者庫的罪奴,能有件囫圇衣裳穿,餓不死就滿足了,還熏香呢。敢問這位爺的姓名,我回去也好在佛前為你祈福。”徽之心裏另有打算,她知道容若應該知道些什麼,他也是侍衛,或者能把消息傳遞出去。
我,我叫三官保。你叫什麼名字?那個侍衛稍微停頓了下,依舊是拉著徽之的胳膊沒放開。
徽之說了自己的名字,三官保點點頭:“真是個好名字,你的表哥是不是明珠的長公子納蘭容若?既然你們是親戚,怎麼不肯求他幫幫你?”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家裏出了那樣的事情,也不好去連累親戚們。既然觸犯了朝廷的法度就該認罪,我表哥也是無能為力,何苦叫他煩惱呢。三爺,我隻想打聽下我阿瑪和額娘的情形,祖父上了年紀,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寧古塔的寒冷天氣。”徽之倒是沒遮掩,把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她要看看這個三官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放心,他們在寧古塔,瑚柱已經上了認罪折子,皇上也沒再追究。”三官保知道了徽之的身份,並沒表現出嫌棄,反而是告訴她家人的消息。
剛想道謝,徽之心裏咯噔一下,這個三官保侍衛有點不對勁啊?徽之警惕的盯著他:“三爺倒是消息靈通的很,寧古塔離著京城千裏之遙,兩個罪臣倒是成了京城的新聞人物。”連個剛入宮的侍衛都知道他們的消息,還等著徽之來問!
“你別多心,我那天當值,遠遠的聽著皇上和人說起來瑚柱的話,今天正巧遇見了你,就想起來了。前頭就是慈寧宮了,你這個過去肯定是失儀,你要去蘇麻姑姑的靜心齋,就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到了盡頭便是蘇麻姑姑的地方了。她喜歡安靜,你別多話。”說著那個侍衛把手上的雨傘塞給了徽之。徽之卻是後退一步,對著三官保福身:“多謝三爺指點。”
說著徽之轉身就跑進了雨幕中,身後傳來三官保的聲音:“你以後別叫我三爺……”剩下的話雨聲太大,徽之沒聽清楚,她撐著那把破傘頭也不回跑過去。
太皇太後的寢宮中,一陣吵雜打破了安寧:“哎呦,皇上這是全身都濕透了,李德全那個猴崽子做什麼吃的?”太皇太後貼身的摸摸塔娜心疼的進來的皇帝,早有小宮女們上前給皇帝脫下沾濕的靴子,拿來幹爽的衣服。
太皇太後聽見塔娜大驚小怪的驚呼,從容地從上抬起頭,慈愛的看著進來的孫子:“皇帝這是微服私訪去了,可遇見了什麼好玩的事情?”
“皇祖母,孫兒什麼也瞞不住你的眼睛。”皇帝微笑著過來輕快的給祖母請安,康熙輕鬆地坐在祖母的身邊,嘴角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個微笑。
“瑚柱家的二丫頭皇帝可喜歡?”太皇太後的話一出,皇帝頓時坐直身體:“祖母,孫兒隻是——”
太皇太後擺擺手打斷了皇帝的話:“皇帝已經長大了,你後宮的事情哀家不插手。隻是我要問你一句,若是她問起來自己姐姐的事情,皇帝要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