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特別想跟人家辯解,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運動員隻能用成績說話,用嘴巴辯解誰願意聽?2010年比賽打得也不是特別理想,連亞軍都拿不到了。稀裏糊塗就到了亞運會,我覺得肯定贏不了,因為自信心已經完全被擊碎了。
我本身就不屬於自信心很膨脹的人,比如自己會給自己很多信心,覺得什麼能可以搞定,可以做到。我給自己的壓力本來就挺大,更何況已經到低穀了。很多親人和朋友開導我:“放心,輸多了就不怕輸了!”但我不知道接下來是不是還要繼續輸下去。
亞運會前開始集訓,我的神經特別敏感,覺得所有人都認為我是過了氣的冠軍,覺得別人用很異樣的眼神看我,所以特別抵觸媒體采訪。
有很多媒體問:“你對這次亞運會有什麼目標啊?有沒有信心?你2006年亞運會拿了兩個銅牌,這次希望有什麼樣的突破?”
我特別怕回答,怕媒體,也怕我的“冰糖”(粉絲)。去集訓不準有人跟著,助理不在身邊,爸媽他們都在上海。有一天,助理打電話跟我說:“有球迷寄過來的視頻,我看了,很好很感人。我要不要發到你郵箱看一下?”“別發!比完賽再說。”那時候,我是什麼事來了都不想聽,也聽不進去,把自己繃得緊緊的。後來才知道,“冰糖”們知道我壓力特別大,花心思錄了一個視頻,錄完之後統一發到“冰糖”的頭頭那兒,讓他合並成完整的視頻。內容大致是:我是來自哪裏哪裏的某某某,是忠實的冰糖,支持曉婷姐很多年了,亞運會你放開去打,不管你取得什麼樣的成績,我們都是最支持你的,你在我們心中是最棒的。就算是後來看的,我也好感動。
集訓時,我們住的房間沒有窗戶,裏麵黑咕隆咚的,兩個人一個房間。以前心裏特壓抑、鬱悶、壓力大的時候,可以給家人或助理打電話傾訴,但那次兩個人麵對麵窩在一個小房間裏,沒空間打電話。
幹脆我把自己想象成來清修的。本來衣服可以送出去幹洗,我決定自己洗,手剛好又過敏,一手濕疹。我買來膠皮手套、洗衣粉,在房間裏拚命洗衣服。盯著洗牛仔褲的藍汪汪的水一遍遍變淡,倒要看看本姑娘到底能承受多少。衣服洗完了隻能晾在房間裏,整個房間掛滿了濕漉漉的衣服,沒有窗戶,又暗又潮。聽著滴答滴答的滴水聲,我特別想哭。太累了,太痛了,太屈了,又不能讓同住的小姑娘看到我哭,所以死勁抓住被子,各種憋著、忍著。
進了亞運村,看到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運動員進村,有各種新鮮感可以轉移注意力。看看食堂在哪兒,多功能廳在哪兒,休息區在哪兒,比賽場地在哪兒,緊張感暫時忘記了。
第二天又不對了。有個項目的比賽特別快,一個早上冠亞軍就角逐出來了。看見有人拿著花,有人拿著吉祥物,有人拿著金牌,我一下反應過來了,難道我又是來打醬油?接著,斯諾克的比賽開始了,看到斯諾克選手拿了冠軍,站上領獎台,我站在旁邊都要哭了。
第三天就輪到我們比賽了,十幾個拿過亞洲冠軍的世界級選手爭奪冠軍,我覺得像中彩票一樣,好難啊。剛好有個運動員說了一句:“明天就要比賽了,早死早投胎!”我想,對,早打完早回家!
比賽前我爸媽要去,他們倆要去之前,我又一頓糾結,千萬不要和我講一些比賽之外的事情讓我操心。
我爸給我打電話:“我們打算去廣州看你比賽啊,你能不能弄到票啊?”我當時就火了:“你去找別人要票好不好!”我爸掛了電話就和我媽說:“發火了!”我媽問:“為什麼啊?你說什麼了啊?”我爸說:“我讓她給我要票。”“你找她要票幹什麼啊!?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就不能找別人要啊?你認識那麼多人,為什麼找她要啊?她現在壓力這麼大!”我媽也火了。我爸說:“其實我不是想跟她要票,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跟她說要票了。”
過一會我媽打電話給我,我正心煩:“你又幹嗎啊?”我媽說:“你想不想我們去?你不想我們去,我們就不去了。”我說:“沒事!沒事!你們想過來就過來吧。”沒兩天,我爸又給我打電話:“我們到廣州了。”“哦,到了啊。我在集訓的地方,沒有外出時間,也沒有訪友時間。怎麼辦?”我隨口又問,“票搞到了嗎?”我爸說:“沒事!你不用管我們,不用操心,沒有票我們就在酒店看電視。”“啊?上海不能看電視?要跑到廣州來看電視?”我對我爸發了一通火。我爸就和我媽說:“要不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