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讓我抱抱你。”
坐著的人影終於有了窸窣的動作,小心地把自己放在打開的臂彎裏。
手指撫摸著瘦得嚇人的身體,動作卻溫柔而綿長,仿佛撫摸的是一件精美的玉器,溫潤柔滑。
“你啊,不要太逼自己。”
“沒有。”過了許久才傳來否認的聲音,卻反而讓人心疼。
蕭昭然寬大的手摸上懷裏的頭:“不用逞強。你不欠誰什麼……”
“我何時說欠誰的了?我做的都是為我自己——”
“為你自己,你才不會這麼拚呢!”蕭昭然打斷他,“你這個人對誰都好,就是不會對自己好,難道我說的不對?”
未明動了動唇,這次卻沒說出反駁的話來。
“身處高位,眾人敬仰。看起來榮華富貴,卻不知如履薄冰,何等戰戰兢兢。天下之興亡,百姓之安康,貴族之榮辱,兵戎之得失,全都壓在一人之肩膀,誰能承受得住?我生在帝王家,是我前生所欠的債,無處可逃。可你……本不必吃這苦……”
東方未明仿若寬慰他似的一笑:“照你這麼說,我也是生在帝王家,本就該吃這苦。如此一來,倒是複合了天意。”
蕭昭然的手指扯了扯柔軟的長發,好像要把什麼不公正的命運扯平、扯順。過了一會兒,仿若在對誰說,又仿佛在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句:“不過若是我一輩子躺在床上,你也就不會走了吧。”
一根手指鎖住他的口。“胡說什麼?有我在,你怎麼會躺一輩子。”
蕭昭然輕輕啄了一下他的手指。“那你答應我,我好了,你也不走?”
東方未明張口要說什麼,卻終於陷入沉默。
“睡吧。”
蕭昭然隨意笑笑,拍了拍他,閉上了眼。
然而將睡未睡之際,耳邊卻傳來聲音:
“我不走。”
他猛地睜開眼:“真的?”
東方未明點頭。
“我不信,我可被你騙過太多次了。”蕭昭然的臉上,突然綻開一個詭異的笑,“這次你得要給我個許諾。”
“我要怎樣許諾?”未明兩眼看著他。
“上來。”
“?”
“坐上來。”蕭昭然掀開被子,“我力氣不夠。”
東方未明瞬間臉上飛紅,嘴上卻低聲道:“見了黃泉也色心不死。”
“我身上沒力氣,可不代表我沒有能力。何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死在你胯下,我無怨無悔。啊……”
說話間,那個人影已跨坐在貧嘴的太子身上,雪白的衣衫如蛋殼輕輕剝落,纖長的手指挑開未合攏的衣襟,如演奏著樂器般在他的身體上跳動。蕭昭然從不知道,東方未明也可以如此撩人,如此魅惑,如此欲火焚身。
昏暗的夜色裏,隻有赤裸的身體閃著光,像一個精靈,也像一個妓女;像月亮,也像火焰;像春雨潤物,也像秋風舒爽。蕭昭然感到一切都變得遙遠而虛幻——國事家事,軍務政務,兄弟父子,陰謀陽謀……心為形役,人世是何等地疲憊啊!隻有此刻,隻有他,讓他仿佛回到母親的身體裏,在溫暖的液體中,在睡和醒的邊界裏,不辨上下,不知有無,沒有真偽,沒有善惡。如果說有天道,那天道就是東方未明本身吧。蕭昭然迷迷糊糊地想著:如果此刻死去,該是多麼幸福啊!
“過來,讓我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