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對你許下諾言！即使你不承認……”
她笑了，眼裏還含著淚，手指撫上他的眼：“你還太小，你什麼都不懂……”
“我懂！”他用盡全力抓住她，翻身把她按在身下。她並不反抗，隻是淡淡地看著他，又像是穿過他在看著誰。
“徒兒，你現在，就像當年的我。”她的聲音伶俜清澈，臉上帶著淚珠和微笑，“可能這是我們一派的宿命吧——每一個徒弟，都會愛上他的師父，然後學會萬劫不複。”
“不！我不要萬劫不複！”
他的意識混亂了，他的腦袋嗡嗡作響。他感到身體裏的盤古醒了，正在開天辟地。他又感到共工撞斷了不周山，天倒地傾，星河奔流，洪水滔天。
“我不會拒絕你。因為隻有我知道你心裏有多痛。但是，即便如此，你留下的仍然隻有痛苦。”
他聽到自己的咆哮，彷如受傷的野獸。視野中唯一的記憶是壓在師父身下那一地揉碎的蘭花，蘭香攝衣，染了她和他滿身滿眼。
“師父，我今天就要下山了。”
他站起身來，已是一身英氣逼人。他收好黑白兩個布包，揣在懷裏，回身看仍在床上的她。她仍是一臉溫柔的微笑，眼神卻淡漠得讓他心裏冷得生疼。
“等我報仇歸來，我就再不離開你！”
她笑笑，不語。
“師父！”他用力抓住她，“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履行我的承諾！”
“你對我沒有承諾。”雲淡風輕的聲音，似要放開他，卻又把他的心揪緊。
他把她抱緊，像要把她揉碎在身體裏。但她仍輕飄飄仿若無骨，好像早已預料到之後的事。
“帶上紅豆吧。”她說。
“紅豆留下來照顧你吧，我帶上她隻是累贅。”他直言直語道。
“那孩子離不開你。”她笑道，隨後又黯然，“希望她不要步你我的後塵。”
他不知如何作答。沉默了許久，他點了點頭，把紅豆叫進來。
“答應我兩件事。”她拉住紅豆的手，認真地叮囑她，仿佛她是個成年人，而不是孩子，“第一，不要愛上你主子。”——那一瞬間，東方未明知道了為什麼他師父不許紅豆叫他“師父”，而是世俗地叫“主子”，是想打破命運的循環嗎？——“第二，無論發生什麼，你要讓他好好活下去。”
“可是沒有你我怎麼活得下去！”他跪在小屋門前，哭聲震天，鳥獸聞之心碎，百草為他凋零。但他眼前隻有熊熊的火海，耳邊是烈烈的風聲。
“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你不說！為什麼不阻止我！師父！你明知道你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啊！！！”他以頭搶地，滿額血泥，直到頭暈目眩失去意識，卻終抵不過他心頭的痛。
“主子……大師父……”紅豆滿臉淚痕，站在一旁哇哇大哭。
你為什麼不阻止我？你明知道，你的話，我一定會聽……
如果我沒有離開你……
如果我沒有選擇報仇……
“不！我要對你許下諾言！即使你不承認……”
她笑了，眼裏還含著淚，手指撫上他的眼：“你還太小，你什麼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