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昭然瞬間心動，卻隨即在下一個瞬間明白了：不，他看的人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一個習慣了在這種情況下照顧他、醫治他、陪伴他的人。是紅豆嗎？不，應該更久遠。另一種更複雜的恨意開始在蕭昭然的心中蔓延滋長。
東方未明靜臥了一個時辰，蕭昭然靜坐了一個時辰。燭芯燒焦了，蕭昭然也不剪，屋子裏的燭光漸漸暗下去，屋子外的天光漸漸亮起來。
蕭昭然在椅子上醒過來時，已經是天光大亮了。扭頭看東方未明已經不在床上。他起身準備叫人，卻忽然從身上滑下一件墨青色的外套，落地無聲。
梳洗完畢，蕭昭然闊步進了大堂，隻見未明正與阮修容、湘東王母子閑談，見自己進來，也隻是微微斜了一下目光。湘東王見哥哥來了，便起身帶眾人一起去吃早飯——自然還是好吃好喝地款待，早餐也不含糊。用過了飯，湘東王主動提議帶哥哥到王府裏四處看看，用過中飯後，如不下雨，就去騎馬。蕭昭然自然十分歡喜，湘東府邸的馬場可是他期待已久的。隻是他擔心未明的身體，便拿眼睛偷偷看他，誰知東方未明反而主動投了讚成票——他不知道，東方未明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遷就照顧。
見沒人反對，於是便依湘東王的建議行了。湘東王府不愧是江南一枝，不僅重門疊院，錯落有致，廊下花樹，也是格調高雅，石井中的紅鯉搖曳如一團水中火，池心架起的亭台又成了水上金，百年老柳小心翼翼地將新綠的枝條垂成一條簾幕，湘東王打起簾子，彎腰施禮，請殿下上亭中小憩。
“怪不得你不願去建康，你這王府，怕是宮裏也沒比得上的。”蕭昭然讚歎道，“山水景致自是絕佳，五行陰陽也是配得絕妙。”
“豈敢豈敢，”湘東王惶恐答道，“小府上下尺度造價皆依律設置，不敢逾越規矩半分。”
年輕的王爺將殿下迎至視野最佳之處坐下，自己則不動聲色地搶先一步坐到他右手下的位置。未明心知他有意回避殘疾的左眼，於是也不辭讓，徑自去蕭昭然左手邊坐了。
侍女一聲不響地上了茶點瓜果，蕭昭然表示她們不必在此服侍，湘東王便命她們回避了。
“阿曉，這次我特地來湘東，其實是因為父皇有意北伐，你可聽說了？”
湘東王點頭：“有所耳聞。”
“你以為如何？”
湘東王心裏揣度了幾回，方才謹慎地答道：“我以為，殿下可以考慮同父皇一起出征，這是我大梁顯示國威的大事，也是殿下一統軍心的機會。如今殿下雖為眾望所歸之皇儲，但畢竟尚乏軍功，在外也威名未樹。想父皇能得今日之天下，畢竟靠的是馬上功夫；而我大梁能守江南一片安穩，也是當年父皇三拒拓跋洪於城下建立的威名，教他們不敢投鞭而問路。他日父皇百年之後，靠的便是殿下了。”
蕭昭然瞬間心動，卻隨即在下一個瞬間明白了：不，他看的人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一個習慣了在這種情況下照顧他、醫治他、陪伴他的人。是紅豆嗎？不，應該更久遠。另一種更複雜的恨意開始在蕭昭然的心中蔓延滋長。
東方未明靜臥了一個時辰，蕭昭然靜坐了一個時辰。燭芯燒焦了，蕭昭然也不剪，屋子裏的燭光漸漸暗下去，屋子外的天光漸漸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