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已經說過,相較於曹操和孫權,劉備更迫切得到益州,但是他卻不敢最先動手。

等到法正、孟達親自來請他入川時,劉備依然懷著謹慎的態度,不敢貿然動身。

數十年的戎馬倥傯歲月,給劉備留下太多太多的教訓了,這些教訓大多都是九死一生的經曆,以年過半百的歲數,麵對陌生的益州,即使再多十倍的小心謹慎也不算為過。

但劉備能等,法正卻不想再等了,他懷才不遇很多年了,再憋屈下去,是會得心理疾病的。

所以法正開始以各種隱晦的手段來引誘劉備,比如說他給劉備詳細地介紹劉璋及劉璋手下重要臣僚的優缺點,比如說他給劉備詳細地描述蜀中道路狹闊、府庫盈虛、人馬眾寡、關隘要害……

甚至法正還帶來了一份地圖,圖中盡畫益州山川處所,隻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幅地圖,蜀中虛實便能盡數了然於胸。

在法正看來,張鬆和自己把事情做到這份上,按理說,劉備就該有所動作了。

但事實讓法正有些失算,劉備比他想象中的更能忍,他還是無動於衷,整日裏和法正殷勤宴飲,隻談俗事,不論天下。

正是皇上不急太監急,法正不願意再耗下去了,幹脆對劉備挑明來意:“以將軍之英才,趁劉璋之懦弱,舉兵於外,而張鬆響應於內,必可一舉而得益州!若得益州,則可借蜀地之殷富,憑天府之險阻,以此成就王霸之業,易如反掌!現在我來,就是為了幫您做成此事,您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劉備看看法正,心想你終於說出來了。

但劉備嘴上卻道:“先生說的有理啊。但是劉季玉與我同為漢室宗親,他這次請我入川,為的是剿滅張魯,抗拒曹操,我怎麼能幹奪同宗基業那種事兒呢?所以,先生還是不要再說了。”

劉備這話的意思很明顯,我確實想要益州,但是卻不想背上奪同宗基業的罵名。

法正一時間愣住了,法正這個人性格上是有缺陷的,他心胸狹窄,睚眥必報,而且還是講陰謀詭計的,所以在他看來,亂世之時,諸侯割據,群雄興兵,就該是弱肉強食,誰的拳頭硬,誰就有飯吃,難道還講仁義道德不成?

法正想不通,但是劉備卻很清楚,政治雖然是強者的遊戲,但是卻不等同於**的弱肉強食,政治是需要修飾的,是需要掩蓋的,是需要披著衣冠而進行禽獸之事的。

這就是法正與劉備的區別,臣下與帝王的區別。

法正沒說動劉備,龐統便開始出馬了。

龐統也是一個急於建功立業的人,他和諸葛亮齊名,但是諸葛亮已經通過實際的行動,實現了自己的價值,人家未出山時就給劉備謀劃了整體戰略布局,隆中一對而天下三分,出山之後,在危難之際又隻身赴江東,遊說孫權,促成劉孫聯盟,力挽狂瀾,之後又督率荊南三郡,使劉備豐衣足食,州富兵強,其功績已不下於曹操那邊的荀彧,人家當軍師中郎將實至名歸,而自己卻還沒有給劉備建立寸功,也和諸葛亮平起平坐,就算別人不說閑話,他自己內心深處也過不去。

眼下,法正、孟達來荊州,正是取益州的好機會,如果自己幫助劉備拿下益州,可以說是建立了不世之功勳,也足以對得起鳳雛的稱號了。

所以,龐統就去勸說劉備:“主公,大亂之後,荊州荒殘,人民殫盡,已經不是原先的殷實之地了。而且荊州雖然地處水陸要津,但東有吳孫,北有曹氏,鼎足之計,實在難以實現。而益州國富民強,戶口百萬,四部兵馬,所出必具,寶貨無求於外,得之可成大事!法正已來,張鬆暗結,正是天賜良機,主公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劉備說:“天下間與我水火不容的人,隻有曹操,曹操行事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凡是都和曹操反著幹,也就能成功了。如今劉季玉請我為援,而我卻去奪他基業,這種失信義於天下的事情,我不能做。”

龐統懂了,劉備現在隻是需要一個良心上過得去的理由而已。

而龐統剛好有這個理由,所以龐統說:“非常之際,權變之時,就不能死守道義,否則便是愚昧!兼並弱小者,攻伐不智者,正是春秋五霸所為之事,何失於信?拿下益州之後,封劉璋以大國,又何負於義?況且張魯虎視西川,曹操為患關中,若主公不取,終為他人所得,到那時候,主公追悔莫及啊!”

這一番話可謂是句句說到點子上了,龐統既為劉備解決了道義上的問題,又給劉備下了警告,你在耽誤,益州就被曹操等人拿下了,到時候看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