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桃!你這小鱉精,我就知道你沒存著什麼好心眼兒哩,你就是偏心著老大一家哩!你請他家兩個人,我家的卻一個也不請,要不是我上回來鬧,你立忠哥怎麼也撈不到來。可是他才來了幾天呢?怎麼就給趕回家了呢?他是犯了什麼錯兒,你倒是跟我說一說!”一大清早,二衿子柳氏就把五姐妹堵在家裏,罵開了。
“我這寶貝的兒子,平日裏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重活兒累活兒一點也不叫他沾著。可來了你們店裏之後呢,洗碗端菜,收拾桌子,拎泔水桶子,樣樣兒都做,頭幾天天天回家累的喊疼。我就不信他做的這樣辛苦,你就憑什麼把他趕回家了?”
“二衿子,你聽我說……”楊桃還柔聲柔氣的,被柳氏一聲厲喝打斷:“你別喊我二衿子!我不是你二衿子,我沒有你這樣的外甥女,你就隻有你大衿子一個衿子,你大舅一個舅!”
“二衿子,你身上這身衣裳,是布莊上新來的布料吧?”棉桃輕悄開口。
“那是!上好的料子!”柳氏瞪著眼,望著棉桃:“你也別轉移話題!我知道你小妮子精明著呢,可我也不傻!今兒個要是不把這事兒說說清楚,你就是說破個大天,我也沒完!”
吵鬧聲引來了東屋的大伯一家和西屋的潤生一家,眾人一見是姐妹幾個的親舅母,也就沒好意思出麵兒,都呆在自己家的院子裏豎耳聽著,準備情況不妙時再過去。
“那不便宜了吧?”棉桃不以為意,淺淺的帶著笑,輕聲輕氣的:“你這雙鞋也應是新出的樣子,頂少要值個兩百文的吧?”
棉桃開口,楊桃幾個都閉嘴不言了。這事本就是何立忠犯的錯,棉桃肯開口,定有治二衿子的法子。這何立忠是不可能再叫他回來了,二衿子若是這樣鬧下去,可不行。
“那是!算你有眼光!我兒子掙錢給老娘買衣裳,你管得著麼?現在你們把他趕回家,若是說不出個什麼原由來,我這個做老娘的,就得給他討一個公道!”柳氏吊著眼,掐著腰,兩腿分開,穩當當的紮在院子正中央,氣勢十足。
“那你以為,你這錢是哪裏來的”棉桃眯眯眼,上上下下掃了柳氏一眼:“隻你這身衣裳和鞋子,就得五六百文的大錢兒,全是高檔貨。我立忠哥一個月才賺不到一兩銀子,他若不做點別的,哪來這麼多錢給你置這身行頭?”
“他?他做啥了?”柳氏有些怔愣,怎麼兒子一個月才掙這麼點錢?可他拿回家的,可遠遠不止這些個錢啊。
“偷吃店裏的東西,溜奸耍滑,這些都不要緊。可是他偷賣店中的菜譜給街東的‘悅來’酒棧,我們酒棧的生意,全靠這幾個菜譜,他這麼做,不是想要拆了我們這家店?”棉桃的細眉漸漸擰起,小臉兒上現出幾分嚴厲來:“我們姐妹幾個,無根無底,好不容易張羅起這麼一個店來,他這麼做,不是要把我們往死路上逼?也不知這是我們做表妹的不義,還是他這個做表哥的不忠!”
“啊!”柳氏吃驚的‘啊’了一聲,隨即又不相信的:“哼,我才不信!我兒子,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那你倒是說說,他那麼多錢,哪裏來的?”米桃受不了棉桃還是那麼柔聲細氣的,她往前一站,也掐著腰,大聲的,尖銳的回道:“我們顧念著他是親表哥,成親沒錢花,請他來店裏,可是他都做了些什麼?正事不做一件,倒把菜譜偷了個精光,賣了錢就花天酒地,我可是親手在怡紅樓捉過他!我們念著他,他可念著我們一點點?”
“那,那……”柳氏還是不服氣的:“那他有錢,也不一定就是賣菜譜得來的呀,說不準,是兼做了別的活兒,賺來的呀!你們不要總是小氣噶咋子的,老把人往歪處想。”
“我的二衿子哎!”米桃尖著聲兒,伸出手去,手背拍手心:“我立忠哥他叫老三和老四捉了個現形,當下也承認了,你還在這兒替他辯個什麼喲?你非得叫這事兒傳出去了,叫十裏八村的都曉得他的德行啊?這以後說親事可咋辦?”
“啥?”柳氏的臉色登時變幻起來。一陣青一陣白,牙咬的‘咯咯’響,氣的罵道:“這個小熊!鱉犢子!死小子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他去!”一邊說著,一邊踏著重重的步子,扭身就出了院兒。
“我看你還凶個什麼!”米桃狠狠的說出這一句,聲調兒緩和了一下:“總是不問青紅皂白的,就上門來鬧。鬧鬧鬧,要不是她這樣不講道理,立忠哥也不可能進了咱們店裏來,那些菜譜也不會弄丟了。這回倒好,悅來酒棧靠著這幾道菜,生意做的倒比咱們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