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笑談生死,物老爺子光明磊落,明某佩服。”聽到林青明目張膽的要脅,物由心含忿出口的挑戰,明將軍仍是一臉沉靜:“不過螻蟻尚且貪生,讓楊侄女這樣的妙齡少女與我等陪葬卻是大煞風景!”
楊霜兒冷笑:“你本就不打算放過我們任何一個人,又何必現在見到情勢急迫,方才惺惺作態?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明將軍嗬嗬一笑:“我本確是如此打算,現在卻已改變了主意。不然又何必要與你們這許多的廢話?!”此言一出,眾人俱是疑慮參半,雖然看著明將軍一臉肅容不似作偽,但見識過他虛虛實實的手段後,誰亦把握不到其真假,怎知他不會又是緩兵之計。
物由心初時尚懼明將軍,豁出去挑戰後反而解開心結,已是一副急於出手的模樣,嘿然一笑:“我可是再也信你不過了,焉知你又有什麼陰謀詭計。你若是個漢子,就快快來接招。”他這番話已是毫不客氣,勢必迫明將軍立時決戰了。
明將軍驀然轉身,眼中神光暴漲,若箭般射向物由心。物由心絲毫不讓迎前一步,掌提至胸前,一雙老臉驀然通紅,全身骨節格格作作響,一頭白發飛揚而起,威勢十足。容笑風、許漠洋、楊霜兒亦是展動身形,圍住明將軍左右。他們雖是不會聯手出擊,可一旦物由心遇險,自是不會袖手。
形勢驀然急迫起來,一觸即發,看此情形隻要一動起手來,隻怕非得濺血方止。
“且慢。”林青跨前一步擋在物由心身前:“明兄且說說為何要改變主意?現在又是做如何打算?若是不能釋我等之疑,隻怕我們六人都難全身而退。”
明將軍的目光鎖在林青蓄滿勢道的雙手上,良久後方長吸一口氣,淩曆的眼神漸漸黯去,終長歎一聲:“武學之道最忌心浮氣燥,林兄在如此情形下還能保持一份崩泰山而不變的沉穩冷靜,這份修為已是我所不及了。”
林青心神暗驚,他浸淫暗器之道數十年,能被江湖上尊為暗器之王,深明最重要的不是勁道上的鋒銳犀利與準頭上的機變奇詭,而就是那份臨敵前的冷靜與應變。而明將軍在如此劍拔弓張的情形下還能及時察視彼此長短,這才是最可怕的敵人。
明將軍待得幾人敵意稍減,方緩緩再歎了一聲:“林兄本是我敬重的人,不到萬不得已,實不願就此毀了你。”林青沒有作聲,楊霜兒卻哼了一聲,顯是不滿明將軍直言林青的武功不及。卻聽明將軍續道:“你給我下戰書也沒有什麼,隻是你實不應該與塞外叛黨糾纏一起,縱是我有心放過你,卻也需給手下一個交待。”
許漠洋忍不住道:“你們毀我家園,屠我百姓,對我們而言隻不過保衛自己的族人不受傷害,何叛之有?”
明將軍也不分辨,眼光隻盯住林青:“暗器王雖然名震江湖,在我眼裏卻也不過尋常。所以起初確是先緩你之心,暗中布置人馬,務求一網打盡。”
他見林青仍是不動聲色,目中露出一絲欣賞之意:“直至見了顧清風的屍體,我方才第一次正視林兄在武道上的修為。”
林青淡然一笑:“我卻自知尚不及你,不然此刻必將痛痛快快地與你一決死戰。”
明將軍微微點頭,坦然受之:“顧清風身為登萍王,其幻影迷蹤的身法輕靈矯健,更能淩空換氣,轉折自如,加上其絮萍綿掌勁力陰柔,狂風腿法跳脫飄忽,若論近身博戰之敏捷,確是天下無雙,縱是與我對敵,若是一意逃避,怕也要大費周折方能製服於他。”
“薛潑墨臨走前匆匆告知我林兄殺了顧清風,我還隻道是你二人正麵對敵,顧清風不敵身亡。” 明將軍眼望空處,似是在回想當時情景:“然而見顧清風屍橫樹枝間,血濺丈許方園,分明卻是正欲施展幻影迷蹤身法逃遁時被林兄一箭射殺,且那一箭從正麵穿顱而入,必是顧清風身在半空轉身拒箭而不得……且不談那一箭的勁道,隻是這份把握稍縱既逝時機的能力便足以令我對林兄的武技刮目相看了。”
明將軍再道:“薛潑墨的勾魂筆狀若墨筆,筆管中空,筆端微曲,以之做箭固然別出蹊徑,但弓力難以凝聚,極易散於筆尖,而林兄卻能讓此筆先追上顧清風迅捷無雙的身法,再穿過登萍王的殊死防禦,更是射入樹幹中深達三尺之多,若不是親眼所見,實難相信天下竟有如此霸道的強弓……”他長歎一聲:“巧拙師叔既然出了這一道難題,我若不親試一下,卻也枉為昊空門的弟子了。”
幾個人聽明將軍侃侃而談,雖不在場,確幾如親見。其分析的精微之處更是常人絕難想到,俱是大增見識,心中甚是佩服,更為其身處眾敵環伺卻淡定自容的氣度所懾,不知不覺退開幾步保持距離,再無適才急於出手的緊迫,就連物由心亦聽得頻頻點頭,渾忘了去指責明將軍早已叛門而出,如何能再以昊空門的弟子自居。
林青微一沉吟:“明兄可是直到此刻方才認為我已有資格與你一戰?”
明將軍先頜首,再搖頭:“隻不過,現在的暗器王仍非我之敵。”
林青一雙銳目如針般射向明將軍:“你待如何?”
明將軍負手望天,語意中滿是期待:“假以時日,林兄若能將偷天弓的性能融會貫通,將其威力盡情發揮,足可謂是我出道以來的第一勁敵!”
能得到天下第一高手如此推崇,物由心撚須長歎,容笑風兩掌相擊,許漠洋雙目放光,楊霜兒更是張口結舌,林青亦不由聳然動容。縱是江湖人士再不齒明將軍所為,但這樣的話出於他之口亦足以讓每一個在場的諸人心懷激蕩,難以自製。
林青深吸一口氣:“我卻尚有一事不明。”
明將軍微笑:“林兄請問,明某知無不言。”
“即便如明兄所說,欲待日後與我放手一博,所以改變主意放我一條生路。”林青似是示弱的語氣突然一變:“可顧清風身為京師八方名動,又是太子手下的紅人,我既殺了他,已是迫明兄放手對付我。你若放了我卻如何給手下交待?如何回京與太子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