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思想的競爭不在當下(1 / 3)

應該有更多經濟學家站出來捍衛市場,批評政府的一些政策。真正偉大的經濟學家,就是這個過程中出現的,像亞當·斯密,如果那個時代的政府沒有過多幹預經濟的話,就不會有亞當·斯密。沒有歐洲20世紀30年代的計劃經濟和凱恩斯主義經濟政策,也不會有米塞斯和哈耶克。

因為我們的無知才需要市場,如果我們無所不知,就不需要市場——一個無所不知的人或組織,就把所有問題解決掉了。

印度學者奧修有一句話說,知識是來自於別人的經驗,智慧是來自你自己的經驗。隻有自己親身體會,你才能夠具有這種智慧。智慧是書上學不來的。

凡是要搞思想、搞理論的人,一定要對未來更偏好,更看重。因為你的市場不一定是今天,也許是未來。人的本性使我們有時容易被眼前的東西所蒙蔽、誘惑。所以,看得越遠的人越少,我們才覺得他們偉大。

訪談人:奧地利經濟學派的米塞斯曾經說過,經濟學家不應該是技術專家的身份,而應該是個教育者。你認可嗎?

張維迎:某種程度上認可。

訪談人:你對金融危機和市場的觀點,官員中有多少認同?

張維迎:我相信還是有的,我知道許多政府官員還是喜歡讀我的東西,它們還在影響製定政策的這些人。當然,我跟他們講話會講得更清楚,因為政治決策更多是利益的平衡,所以我說你可以聽聽我說的,但你們怎麼做,還是按照中央的精神去做。

凱恩斯都講過,好多人認為他們不受任何經濟學家的影響,實際上他們所奉行的可能是某位死去的經濟學家的思想。

訪談人:這裏有個悖論:在強政府的狀態下,經濟學家是不是個人會更有作為呢?因為他可以直接影響政策的製定。

張維迎:這是兩個問題。一個是說在強政府的情況下,它會使得經濟學家覺得有作為,因為政府用他嘛,可能直接想聽他的意見;但也可能隻是用他作為輿論宣傳的工具—你看經濟學家都這麼說,那我就這麼做。

但是,如果真正信任市場、深刻地理解經濟學的話,在一些時候,應該有更多經濟學家站出來捍衛市場,批評政府的一些政策。真正偉大的經濟學家,就是這個過程中出現的,像亞當·斯密,如果那個時代的政府沒有過多幹預經濟的話,也成全不了亞當·斯密。也包括哈耶克這些人。因為經過歐洲20世紀30年代的計劃經濟和美國的凱恩斯主義之後,政府越來越專權,這才使得經濟學理論變得更為重要。

因為我們的無知才需要市場,如果我們無所不知,就不需要市場—一個無所不知的人或組織,就把所有問題解決掉了。

訪談人:經濟學家這樣處理和政府之間的關係,是出於無知?

張維迎:對。一是因為我們無知,再就是政府的誘惑太大了,讓人很難抗拒。中國傳統文化裏的“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句話可以套過來。好多學者也難過政府這一關。

訪談人:是不是中國的知識分子總有點士大夫情結,總是希望能被政府所用?

張維迎:你的這個提法很對。確實,政府給的誘惑太大—名、利、職位。我想套用這個比喻,英雄在戰場上殺敵,經過了多少年的生死磨煉,但一個美人就可以攻克他。學者也會這樣。吸引力太大了,好多經濟學家可能就被政府給的榮譽俘虜了。

但是,我不能指責他們(這個還要看人品),在政府擁有這麼大權力的情況下,有一些明白道理的經濟學家參與,也許也能起到好的作用。

訪談人:您怎麼定義自己的使命?

張維迎:我們這個社會的主要問題,仍然是國有企業比重太大,政府幹預過多,所以宣傳市場的理念,讓更多的人理解它,本身就在推動市場。我相信,即使是在現在的利益格局下,如果所有的決策者都接受我在這本書裏的觀點,那對社會挺有利。

即使是既得利益者,如果他能看得更長遠的話,也許就會改變他的做法,因為他認識到,假如維護他的既得利益,從長遠看對他的利益和名聲並不好,他就會放棄。

訪談人:你真相信知識可以讓人超越自身利益來看問題?

張維迎:對,科學和知識,包括經濟學,有一個很大的作用,就是使我們能相對超脫地看問題。這就是學者和一般人不一樣之處。

但是,學者在生活裏就是一般人。在這個情況下有兩個自我,一個是作為一個普通人的自我,另一個是職業身份的自我。你作為一個媒體人,要疾惡如仇要追蹤新聞,但你也是一個普通人,對不對?兩種角色都會起衝突,任何人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