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剛好在他家過夜,被他的聲音嚇醒了,出了一身冷汗,就問他是怎麼回事?麥野說他做夢時見到張芳的屍骨緊貼著他的後背,擠得他喘不過氣來,後背麻癢難當。他想擺脫,張芳的屍骨卻越貼越緊,怎麼也甩不掉逃不開。那屍骨已經被燒得不成模樣,卻還能開口唱歌,歌聲十分淒厲,就是傳說中鬼叫的聲音。”
坐在沈恕身旁負責記錄的於銀寶聽得入神,忍不住插嘴問:“張芳的屍骨唱的是什麼歌?”
張帆說:“它唱的是,我倆隻能背對背,無法心連心,隻能背對背,不能心連心。”
我未參加審訊,沒有親耳聽到張帆用變調的聲音複述這兩句傷心又斷腸的歌詞,但是每每想起張芳的屍體俯臥在炕洞裏,而麥野就躺在與她隔一層水泥的炕上,一人一屍果然是背對背而眠,那詭異的場景不禁讓我不寒而栗。
於銀寶說:“就這麼一個夢,也不至於讓你們怕成那樣吧?”
張帆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心頭猶有餘悸:“再怎麼恐怖的噩夢,醒來後也就煙消雲散了,何況做夢的是麥野,我有什麼好怕的。真正可怕的是張芳在麥野身上留下了印記,他的後背上有一塊巴掌大小的紅印,像血一樣紅,端端正正地印在他後心口的位置。麥野自從張芳死後就臥病在家,連門都不出,那紅印是哪裏來的?”
於銀寶說:“人身上出現個紅印也算不上多怪異,有些人的皮膚經常無緣無故地就紅一塊,是過敏體質造成的吧。”
於銀寶這句話說得還算靠譜,可是張帆接下來的話又讓他墜入霧裏:“麥野在大窪鄉出生長大,二十幾年從沒有過這種現象,可是張芳才燒頭七他的背上立刻就長紅斑,而且顏色鮮豔得不尋常。第二天麥野到院子裏走走,曬曬太陽透透氣,回屋後再看那塊紅斑,顏色就淺了許多。不是說鬼怕太陽嗎,就是這個意思。”
沈恕搖搖頭,對張帆渲染的鬼神之說不以為然。
張帆繼續說:“到了晚上,麥野又做同樣的噩夢,那東西貼在他背上淒厲地唱歌,怎麼也擺不脫。他驚醒後,檢查後背,那塊紅斑比前一天還要鮮紅,而且大了一圈,正是睡夢中張芳的屍骨和他相連的地方。以後,這個噩夢就纏上了他,每個午夜如約而至,他後背上的紅斑也一天比一天大,到後來,整個後背都紅了,像被血染過一樣。後來又擴展到前胸和小腹。麥野到了後期,幾乎一宿一宿地不睡覺,到了夜裏就縮在被窩裏坐著,使勁睜開眼睛,就怕一不小心睡過去,張芳的鬼魂再來找他。”
沈恕說:“麥野的精神受到刺激,是不是想過投案自首以擺脫心魔的糾纏,而你就為這個殺了他?”
張帆呆呆地看著沈恕,目光裏又是驚詫又是佩服,半晌才說:“麥野的情緒瀕臨崩潰,整天疑神疑鬼,說張芳的鬼魂纏上他了,他一定不得好死。後來他哭喊著要去派出所投案自首,我怎麼勸也沒有用。到了後期,他的精神有些恍惚,看人時兩眼發直,整天嘴裏嘀咕著不明不白的話,我怕他哪天把我們的秘密都說出去,隻好一狠心殺了他。”說到這裏,張帆眼裏淚光瑩瑩,像是對親手殺死摯愛的伴侶充滿了無限痛苦,無限懊悔。
尾聲
一個月後。
犯罪嫌疑人張帆已經被正式批捕。所有的卷宗及相關證據都已移交到檢察院。大案隊的工作至此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