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統目光漸沉,似乎沒有要打擾的意思。

“然後,太子就被廢了。霍氏謀逆案是王氏一手主持大局,從此武將世家招致英武帝猜忌,霍氏一倒不起,本以為勝券在握的皇三子恐怕連龍袍都置備好了罷……可惜,英武帝臨終,卻是立了毫無後盾無枝可棲的庶長子為太子。”

蕭統冷笑一聲:“人有異心,是怎麼也參不透的。”

衛青宇點點頭:“是啊,你們以為王氏早已倒戈,其實是聯合先皇扳倒太子,並不是為你們辦事,對嗎?”

“難道不是嗎?不然最後,憑什麼是他登上皇位?”

“你不知道英武帝最怕的是什麼嗎?因為先皇,並無母族啊,未免外戚專權,像廢太子一般被處處掣肘,他必須考慮到這個層麵,姑且不說對錯與否,但這就是英武帝的想法。你父王不懂,所以輸了。”

蕭統抬眸看著衛青宇,心思已隱有慌亂,可當年隱情,他的確知之甚少。

衛青宇繼續道:“王氏見自己已被皇三子,不,還是直接說安王吧,被安王猜忌,他們又實在不是先皇一派,所以最後,兜兜轉轉又跟到了魏王身後。”

“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這一點,亙古不變。”衛青宇笑了笑。

蕭統抓緊膝間的衣服,低頭看著自己前麵的草席,隱藏了驚恐的神情。

衛青宇見他似乎已經有些理清事實真相的脈絡,話鋒突然一轉:“你知道,安王謀逆案,最後為什麼隻有你活下來了嗎?或者說,為什麼魏王要偷梁換柱偏偏就救下你呢?”

蕭統呼吸一滯,抬起頭看向衛青宇:“為什麼?”

“你父王,用戎人牽製了朝廷大量兵力,率叛軍攻下燕京,兵臨皇城之時,原本是離那位置很近了,真的很近。”衛青宇重複一句,兀自閉了閉眼。

誰能想到,嗜血殘忍的戎人攻陷長寧關的罪魁禍首,是大齊人自己呢?而這叛國通敵的罪名,為了大齊的名聲,自始至終都不能公開。

他的大哥啊……還有武濟侯府的閔大哥……邊城無數百姓與將士的性命……

衛青宇睜開了眼,聲音裏已不複笑意,隻餘下滿滿的陰寒:“本應萬無一失,可你父王還是敗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先皇秘密調動了東營大軍,密令是經王氏族人的手發出去的,當時魏王和你父王同屬一個陣營,可他沒告訴你父王,這個,你不知道吧?”

“不可能!”蕭統將鐵鏈砸地“鏘鏘”響,目眥欲裂,滿臉漲紅,“父王供詞上寫得清清楚楚,謀逆,調兵,逼宮,都是他一人所為,若是王叔真的參與其中,父王為什麼不告發……”

他說到這,突然失了聲,後麵的字就哽在喉嚨中,好像如實物一般,扼住了他的呼吸。

“為了你啊……”衛青宇笑著道,伸手鬆了送衣領,“魏王以你一人的性命為籌碼,讓你父王將二人合謀的秘密帶到地下,保你一命。”

“不可能,這不可能……”蕭統搖著頭,紛亂的頭發將他襯得有些可憐。

“魏王深知謀反失敗已成定局,臨時改變主意也好,不願做那逮捕螳螂的黃雀也罷,總之他是臨陣倒戈了,搖身一變成為護國的功臣,而你父王,則成為階下囚,跟你現在一樣。你自己說,你真的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嗎?”

蕭統整個人萎靡下去,他趴到地上,雙拳狠狠地砸向地麵,口中一句一句地喊著“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