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沒說話,走至明鈺身邊開始給她搭脈,眉頭一陣鬆一陣緊。
閔恪冷“哼”一聲,心中已經知道了大半,他背手走到薑玥床邊,突然躬下身,停在她上頭一拳的地方。
“你若醒著,便聽好了。明鈺若是出了什麼事,你也不用活了。”
那聲音如若千年寒冰,不摻雜一絲情緒,卻能讓人無端心生恐懼,仿佛他根本不是威脅,隻是在說一件事實。
薑玥的手動了動。
那邊的太夫人看薑宸的臉色一會好一會壞,也開始提心吊膽起來,替明鈺撫了撫額頭,輕聲問道:“明鈺丫頭怎麼樣了?”
閔恪已經又站到了太夫人身後。
薑宸抿著嘴抬頭看了看閔恪:“這脈象不會錯了。”
太夫人聽不懂,還以為是自己耳朵不好聽漏了什麼,探身又問了一聲:“怎麼著了?”
閔恪突然拍了拍太夫人肩膀,沉聲問薑宸:“這次可有什麼凶險?”
溫世梁也一臉焦急地看著薑宸,緊緊攥著雙手。
“丫頭摔倒前用手墊了一下,孩子沒什麼問題,隻是手有些挫傷……”
“孩子?”太夫人才聽清這話音,睜圓了雙眼,此時也不知該驚喜還是害怕,溫世梁卻突然白了臉,上前走了兩步,不敢置信地看著明鈺,道:“你是說,明鈺有了身孕?”
其他人都不知道明鈺身有隱疾,還以為這一摔摔出個天大的喜事,都已是要紛紛上前道賀了,隻是看到閔恪那張臉,有多少話都憋了回去。
閔恪的視線在屋裏掃了一圈,最終落到樂寧身上,道:“樂寧留下,其餘人先去偏廳坐會吧,侯府照顧不周,還請見諒。”
一看閔恪下逐客令,人精似的夫人都已經嗅到不尋常的氣息,知道這其中恐怕有什麼事,趕緊打了馬虎眼就出去了。
傻一些的夫人,雖然沒發現端倪,但能不看到閔恪就不看他,在屋裏怕是也要凍死,遂也匆匆走了出去。
樂寧眼神瞄向門口,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微微向前行了幾步,對閔恪施了一禮:“二表哥,這事實是樂寧錯了。我沒看到腳下有冰,情急之下拉了一下公主,沒想到將她也拽得失去平衡,二表嫂是被我牽連了。”
她說得言辭懇懇,並聽不出什麼錯處,閔恪凝神看著低頭的樂寧,久久之後“嗯”了一聲。
薑宸打開藥箱拿出一個玉瓶,走到閔恪身邊遞給他,聲音降低許多:“給,這是玉容膏,專治跌打損傷,你擦在她手腕上,那裏的傷幾天便能好。”
閔恪接過玉容膏卻沒看他,這次走到明鈺身邊,看到她已經睜開了眼睛,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半咬著唇,想問又不敢問出口。
“沒事,”閔恪蹲在她身側,握住她的手,以往的明鈺總是笑著開導他,說船到橋頭自然直,說守得雲開見月明,到最後原也是會害怕的,“沒事。”他又認真地重複一遍。
“幸好。”明鈺眯著眼笑了笑,忽略手上一鬆。
溫世梁已經將閔恪拉了起來,向來文弱書生模樣的大老爺竟然也將閔恪拽了個踉蹌,太夫人就皺眉站了起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難道不知道明鈺不能生產嗎?你是想要她的命?”
太夫人也是這時候從喜訊中回過神來,當初薑玥的話還在耳側。這類石女,就是既不能有孕,有孕了不能流掉,到生產時還會有危險,普通人生個孩子都是九死一生,更別說明鈺這孩子了。
“這事也不能怨他,”薑宸先替閔恪說話了,似乎是帶著點歉意,“當初確定丫頭的病情時,她便已有身孕了。”
薑宸是除了兩個當事人最明白這件事的,閔恪也不會說謊,他說隻有一次便隻有一次。
溫世梁自然也知道女婿不是這樣的人,可這滿心的怒火就是無處安放,最終最終兩手一拍,叫苦無門:“那你們說怎麼辦?”
薑宸剛要說話,卻被閔恪打斷了,他抬頭看向溫世梁,拱手拜了拜:“嶽父放心,隻要有謹祗一日在,萬不會讓明鈺出事。”
太夫人也趕緊應和:“對對,就是找遍天下名醫,也要保證明鈺這丫頭母子平安。”
閔恪偷偷睥了一眼薑宸,見他接到自己眼神之後,就招呼下人進來,把明鈺抬回了怡棠苑,總不能在大夫人的映芙苑過夜。
等人都走光了,偃武帶著外院的大夫匆匆趕了過來,口上嚷嚷著:“二爺!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一看空無一人的屋子,偃武張著嘴立在那,和大夫對視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