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路影並沒有等項澤悠的到來,而是難得地早起,對著穿衣鏡整理好衣裝,然後將父親的煙盒拿在手裏,良久地凝視著。在父親去世的這八年裏,她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能夠查明父親死亡的真相,為父親洗刷冤屈,但當第一次如此接近真相背後的那個人,她卻遲疑了。
看了和寫了太多關於報仇的故事,到頭來每一個心懷仇恨的人,都從被害者變成了凶手,而他們為此付出的代價是眼前乃至今後的生活。以前秦路影總以為自己能夠毫不遲疑地用一切代價去換取報仇的機會,但當她意識到如果她踏錯了這一步,便會失去某些東西,甚至還會增加別人的痛苦之後,她的心從未像此刻這樣搖擺。可是放棄即將大白於天下的真相,讓父親的死繼續不明不白,身為女兒,她又做不到。
“爸爸,您告訴我,我該怎麼做?”秦路影輕聲自言自語道,“有時候我在想,也許薇薇說得對,我是把這件事當做一個太沉重的包袱了,可執著了那麼多年,好像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秦路影頓了頓,又繼續說下去,“您以前常教我要學會珍惜和感謝當下的幸福,要懂得知足。我現在雖然算不上幸福,可做著自己喜歡的事,還有朋友,我不想讓仇恨蒙蔽了雙眼,失去了自我。陳叔叔的死讓我想了很多,我覺得既然人都死了,就沒必要再恨下去,不管他曾經做錯了什麼,就隨著他的死煙消雲散吧!
“可是,仍然有和害死您有關的人逍遙法外,我本來一直想要親手殺了這些人為您報仇,但我現在明白了,他們所犯下的罪,自然有法律的製裁,我做出這樣的選擇,您不會怪我吧?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想做一件事,就是真正去麵對那個人,問問他當年為什麼要這麼做。爸爸,您在天有靈,就請您和我一起去聽聽真相。”
秦路影說完站起身,鏡子中映出她堅決的神色。她再次理了理披在肩頭的長發,檢查了一下臉上精致的淡妝。即使知道對方想要對她不利,她也要以最完美的一麵去麵對,做人永遠要昂首挺胸,這也是父親教給她的。
她最後巡視了一圈房內,關上了大門,並返身在門上貼了一張字條留給項澤羽。做完這一切,她微微一笑,滿意地轉身離開了,唯有她腳下的高跟鞋發出的清脆聲響,漸行漸遠。
項澤羽坐在公安局的辦公室,總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他隨手拿起一支筆,在眼前的白紙上寫畫著。所有的線索就好像項鏈的珠子,需要一根能將它們串聯在一起的連接線。秦浩、自殺、彭鑫、照片、燃燒、陳遠、遺書、遇襲、子彈……
忽然,他皺起眉,飛快地圈起遺書和子彈兩個線索,有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難道會是這樣?不可能!他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他卻無法說服自己,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同一個讓他如此熟悉的方向。但為什麼?他沒有答案。
他立刻拿起電話,撥通了鑒證科,“喂?你們是不是在陳遠家裏找到了他寫遺書簽名的那支筆?幫我查一下……”
項澤羽掛斷電話,忐忑地等待著答案,他急切地需要知道結果,這樣他才能去確認一切。他不安地站起身在屋子裏踱著步,一向鎮靜理智的他卻也不禁煩躁起來。他走了幾圈,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急忙坐下,撥打著秦路影的手機,可始終無人接聽。他心底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剛放下話筒,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是不是路影?”項澤羽迅速接通,焦急地問。
話筒中傳來一副公式化的口吻,“項警官,我是鑒證科的小張,你剛才讓我們查的事情有結果了,和你猜測的一樣,你怎麼會知道在那個位置有指紋呢?”
“現在沒時間解釋了,你趕快按照我說的去做指紋比對,一會兒把結果發到我手機上。”
項澤羽說完,掛了電話起身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他邊走邊打電話給項澤悠,“小悠,你人在哪裏?”
“在去師父家的路上啊,我已經快到了。”
“你聽我說,你去路影家看看有沒有人,如果沒人在,你馬上回家,我回去等你。”
項澤悠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似乎也被感染了項澤羽的緊張情緒,擔憂地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你先按照我說的做,剩下的回家再說。”
“明白了。”
兄弟兩人商定好,項澤羽人已走出了公安局。他坐上車,飛快地啟動車子疾馳而去。
秦路影站在項家門口,仰頭望著別墅。她剛才打過電話,項澤羽去上班了,項澤悠應該還在去她家的路上,項家家裏隻有項林一個人還沒出門。她特意挑這個時間過來,就是為了不遇上他們兄弟倆。
她按響了門鈴,隨著開門聲,項林的臉露了出來。在看到秦路影時,顯得有些驚訝,“小影?剛才電話裏我不是告訴你,小羽和小悠都不在?小悠說去了你那裏,你怎麼反而到這兒來了?”
“哦,我跟小悠說了,要來這附近辦點兒事,他也沒走出多遠,就索性約好和他在您家會合,不知道可以嗎?”秦路影禮貌地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