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屬於他們的曾經(1 / 2)

那是屬於唐芯的過往,是塵封在她記憶深處的幼年記事。

自打能記事起,耳邊便是父親失望的責罵,是娘親以淚洗麵的哭訴,是姐姐懂事的安慰。

【為什麼你就不能學學你大姐?瞧你身上,可有半點大家閨秀當有的風範?】

【為何扯掉夫子的胡須?為父就是這般教你的?滾去佛堂跪著!幾時知道何為尊師重道,幾時起來!】

【芯兒,你爹他也是疼愛你,你乖一點,別和你爹鬥氣。】

【妹妹,這些字兒你都認識了嗎?不會也沒關係,姐姐給你開小灶,教你!下次爹再考校學問,你就不會挨罵了。】

為什麼要念書?為什麼要學習女紅?明明她很努力去學了,隻是做不好而已,為什麼所有人誇的,讚譽的,永遠不是她……

小小的奶娃娃,紮著麻花辮躲在唐家書房外的大樹後邊,怨恨的看著敞開的大門裏,受到爹讚賞,被他拍著腦袋,一臉甜蜜笑容的姐姐。

娘親坐在一旁,欣慰地笑著,連不苟言笑的爹爹,也是一副眉眼含笑的樣子。

那不是她可以插足的地方,爹和娘心裏隻有一個孩子,而她,隻是他們人生裏最大的汙點。

七歲那年,唐芯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嫉妒,行事愈發乖張,走到哪兒,身上都會別著一條長鞭,但凡在府中揪到膽敢在背後恥笑她的奴才,皆會出手嚴懲。

“看,她就是唐芯呢,聽說她到現在連四書五經都不會,請到府裏去的嬤嬤,還被她打了出來。”

閉嘴!

“她一個人好可憐啊。”

“你想上去和她說話嗎?別傻了!我娘說了,和這種人親近,也會變笨的。”

“就是啊,真不明白唐芙那麼厲害,怎麼會有一個這麼蠢的妹妹。”

……

閉嘴!閉嘴!閉嘴!

年幼的女孩大鬧了官宦女眷舉辦的賞花會,騎在那些說三道四的女孩身上,用拳頭坐實了刁蠻、任性的名聲,而結果,卻是回家後,被父親狠狠賞了一巴掌,連過去會站在她這邊的娘親和姐姐,也用著一種失望的眼神看著她。

為什麼?

在佛堂跪了整整一夜,唐芯仍然不明白。

“你剛才說什麼?不去?”剛過而立之年的唐堯,氣紅了臉,怒瞪著口出狂言的小女兒。

“我沒錯!”不到他腰身的女娃,倔強地昂著頭,“錯的是她們,是她們在背後說我壞話!憑什麼要我去道歉?”

“啪”,一記帶著顫抖的巴掌無情落下。

“你去還是不去?”唐堯高喝道。

“……不去!”唐芯扭頭就跑,撞倒了聞訊而來的娘親,撞翻了姐姐,奪門而出。

背後還有爹爹憤怒不已的咆哮:“讓她走!我們唐家沒有這種分不清是非的血脈!我唐堯更沒有她這樣混賬的女兒!”

那一夜大雨傾盆,京城的街上冷清得連一個路人也沒有,雨水打在身上,浸濕了小唐芯的衣裳,四肢、血液、骨髓,全都浸泡在這無邊無際的寒冷裏。

“快下針!按住王妃的手腳,莫要讓她弄傷了自己。”鳳闕宮裏,幾名老郎中驚慌失措的說道。

偌大的房間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那是前一批因醫術不精,而被攝政王震怒之下誅殺的無辜醫者在這個世上留下的最後印記。

清華唇瓣一抿,出手點住唐芯的穴道。

一雙眼似憤怒的野獸,染滿血紅:“治不好她,你們一個也休想活著出去!”

話,殺氣凜然,整個屋子死一般的安靜。

“還不快動手?”黎叔率先回神,急切的命令道,從沒有那一刻如現在這般,期盼著唐芯能夠平安。

倘若她有個三長兩短,隻怕整個帝都,乃至整個楚國,都將生靈塗炭!

被封住穴道的唐芯終於停止了身體的抽搐,一名鬢發花白的老大夫正小心翼翼的為她下針,密密麻麻的銀針插滿她的腦袋、心脈,卻像是刺在清華的心窩上。

恨不能以身代之!

……

畫麵一轉,小小的女孩噗通一聲摔倒在無人的暗巷裏,烏黑的髒水濺了一臉。

“為什麼連你也要欺負我!”拳頭狠狠砸下,水花四濺。

就在這時,街對麵燈火通明的花樓裏傳出了一片嘈雜聲。

“快!把那小子抓回來!竟然敢咬傷榮大人,看他回來我不把他的腿打斷!”濃妝豔抹的老鴇急匆匆奔出大門,揮手招來了一批打手,咬牙吩咐道。

七八人一分為二,在長街各處搜捕,終於,在拐角處的竹筐裏,揪出了一個一身是血的男孩。

精致的衣裳破碎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隱隱能看見猙獰的傷疤。

閃電破開蒼穹,即使小臉布滿汙泥,可那還未長開的輪廓,已能看到日後的風華。

他像是一隻困獸,瘋狂地掙紮著。

一次次被踹倒在地上,一次次爬起來。

那雙黑得驚人的眼睛裏,刻滿恨意。

小唐芯趴在暗巷中,怔怔看著遠處的這一幕,看著他那不服輸的姿態,看著那雙和她一樣,充滿仇恨和憤怒的眼睛,仿佛感同身受,長鞭揮出,抽打在架著男孩胳膊的打手身上,趁著人吃疼之際,衝過去抓住了男孩,扭頭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