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臨霜強忍著要吐的感覺,連連擺手道:“不用了,我已經十分盡興了,護城河風大,我怕吹。”
“既然不想去護城河……”祝君亭思索片刻,“我知道這附近有家餐廳不錯,待會兒一起吃個晚餐?”
“……好。”秦臨霜是真的怕了,隻要是不帶她在路上飛奔,怎麼都行。
“你會開車嗎?”祝君亭突然問道。
“不會……”秦臨霜一頭霧水。
“那你在車上等我一下。”說完,祝君亭已經打開車門下了車。
秦臨霜這才發現他們停在了一家鞋店門口。而此刻祝君亭正朝著店裏麵走。她忍不住想祝君亭問她會不會開車這個問題,不會是以為她會開著他的車跑掉吧……
她要跑也是打車跑好嗎!這麼想著,秦臨霜竟真的四下觀察了一下路邊有沒有可以讓她離開的車輛。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完全沒有。
不一會兒,祝君亭就回來了,他的身後跟著三個售貨員,每人手上都捧著四五個鞋盒子。他從其中一個售貨員手裏拿過一個盒子,打開之後將裏麵的鞋子套在了秦臨霜的腳上,道:“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子的,隨便買了幾雙。”秦臨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這家店裏隨便一雙也得上萬,祝君亭這隨便也真的太隨便了吧。
她輕輕動了動腳,發現鞋碼完全合腳,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鞋碼?”祝君亭把手肘支在她那邊打開的車窗上,捧著臉,目光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語氣輕浮曖昧地道:“別說你的鞋碼,你別的尺寸,我也一清二楚。”
他這句惹得站在一旁的售貨員紛紛側目,秦臨霜恨不得將臉埋進車的座椅裏。
買完鞋子之後,秦臨霜被祝君亭帶著去簡單包紮了一下腿上的擦傷,還被帶著去買了一身衣服。最後等從餐廳吃完飯出來,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去取車的路上,秦臨霜看著走在她前麵的祝君亭燈光下挺拔的背影有一瞬間失神。
她覺得自己與祝君亭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極端。他隻要站在那裏,就擁有無盡的光芒;而她,處於一個永遠無法被照亮的角落裏。
他永遠鮮豔熱烈,她卻最多隻是一粒灰撲撲的塵埃。那個困擾她多年的原生家庭,早就教會了她,不要妄想,得不到的,不屬於她的,就不要伸手去夠了。
秦臨霜回過神來的時候,祝君亭不知何時已經在她身邊了。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不舒服嗎?臉色這麼難看?”
秦臨霜的指尖猛地一顫,然後不著痕跡地將手抽出來,捂著嘴打了個哈欠道:“今天太累了,有些困了。”
祝君亭握緊那隻突然空了的手,許久才道:“你害怕我嗎?”
她是在害怕嗎?他如此強硬地想要靠近她的方式,原來會讓她害怕嗎?
秦臨霜垂下了頭,終是沒有回答他。
“我先送你回家。”等她再次抬起頭,祝君亭如是說。
與來時不同,這一路他們沉默不語。
到了秦臨霜家樓下的巷子口,祝君亭將車停穩,然後俯身替她解開安全帶扣。
秦臨霜笑著向他道謝,接著伸手去開車門,好像剛才那場冗長的靜默並沒有發生。
沒想到祝君亭卻按住了車鎖。
秦臨霜明知是徒勞無功,還是使勁掰了幾下車門上的把手。她明知他是故意的,還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似的笑著提醒他道:“你好像不小心按住了車鎖,我打不開門。”
祝君亭轉過臉,與她四目相對,大約過了十秒,他說:“秦臨霜,我知道你這些年都活得很不好。可能當我百無聊賴地等著家裏傭人端菜上桌的時候,你正為生計煩惱。也明白你我之間存在著的巨大差異。但我清楚地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你,甚至是愛你。我無法越過時光去擁抱那個曾經的你,但我可以保護你今後免受風雨。所以,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秦臨霜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她沒想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祝君亭,會在和她表白的時候露出那種小心翼翼的眼神,像一隻怕極了被遺棄的貓兒。她感覺自己鼻尖泛起一股酸澀,明明是她配不上他,明明是他要給她一個無風無雨的將來。為什麼,顯得如此卑微的卻是他。
她眼底發澀,許多話語在喉間滾動,但她最後還是嬉笑著說了一句:“真是對不起,惹得祝總錯愛了。”她話音落地的瞬間,祝君亭已經伸手按住了她的胳膊。他將她困在座椅上,眼底湧動著最後一點希望,他說:“那天在酒店我們之間……”
祝君亭力道不小,秦臨霜差點痛呼出聲,但她還是忍住了,換上一個非常無所謂的表情道:“那天不過是喝多了酒,一時意亂情迷罷了。”她說完這句話,便看見祝君亭的神色瞬間暗淡下去。
他打開了車鎖,然後鬆開了她,啞著嗓子輕聲道:“可我對你從來不是意亂情迷。”他的聲音充滿疲憊,好像說完這句話,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氣。
秦臨霜沒有吭聲,麵色鎮定地打開車門出去,然後離開了他的車子。
她抬著頭向前走,身後的車子發出一陣喇叭聲。那聲音在秦臨霜聽來顯得尖銳刺耳,就像是祝君亭發出的一聲聲怒吼。
但她始終是沒有回頭,即使她淚如雨下,即使她用手死死捂住心口傳來的鈍痛,她也沒有回頭。她從來都知道,他那麼好,即使被她得到,也會日夜活在即將失去他的恐懼之中。
她不要這種恐懼包圍她,所以,她不要他。
除了偶爾能在電視上見到一些祝君亭的訪談和新聞,秦臨霜沒再見過祝君亭。
她的生活如常,為了錢而奔波,和嗜賭的母親大吵,甚至為了多賺一點錢,逼迫自己喝那些嗆喉的烈酒鍛煉酒量。
隻是,當她半夜胃部燒灼絞痛的時候,她會打開家裏那台閃著雪花的電視機來找找最近祝君亭有些什麼新聞。她覺得關於他的隻言片語比胃藥有用多了。
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能躲在黑暗中,告訴自己,祝君亭他是真的在她的人生裏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