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三四輛車,遲梨瞟了一眼,都是價值百萬以上的車子,再看看車上下來的男男女女,一個個衣著光鮮,笑容肆意,想必不是富二代,便是事業有成者。
有人從車裏搬出一箱箱煙花在河灘放好,有人拿出啤酒、飲料,甚至還有一把吉他。
一切收拾妥當,大家三三兩兩地在河邊找了地方坐下,等待兩個小夥子下河灘將煙花點燃。
咻!第一朵煙花躥入半空,然後嘭的一聲炸裂成一張絢爛的笑臉。
大家歡呼起來,緊接著,更多的煙花不斷歡叫著升騰入空,映亮了清澈的河水和河畔圍坐歡笑的一群人。
遲梨原本是和焦揚一起靠在車門上坐著的,但因為喬知繁在河灘放煙花,焦揚自然按捺不住,便撇下她跌跌撞撞地奔到河灘去,和喬知繁一起點煙花。
有人遞給遲梨一罐啤酒,她道了聲謝接住,仰頭看著那些煙花,慢慢地模糊了雙眼。
她想他,想那晚鳳泉山上,她與他並肩看的一場煙花。
遲梨並不知道那場煙火的燃放者是誰,隻知道那些星火將她的心徹底燒成一片荒原。
溫嶼舟,你還好嗎?
現在的你,還在恨著我嗎?
“這麼美的煙花,的確會讓人流淚。”一道聲音傳入耳中,遲梨回神,淚眼模糊中看到一名相貌俊秀的年輕男人遞了張紙巾過來。
她道了聲謝,低頭擦掉眼淚。
“你好,我是知繁的朋友南柯。”男子穿著白色羽絨服,年輕幹淨的一張臉還有著青春的餘韻,遲梨覺得他一定比自己年紀小。
“是南柯一夢那個南柯嗎?”她輕聲問。
男子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是的!你呢,怎麼稱呼?”
耳畔傳來一陣喧嘩,間或夾雜著掌聲和口哨歡呼聲,遲梨轉頭去看,原來是河灘上的喬知繁和焦揚正在煙花的背景下擁吻。
一對幸福的人。
看來,今晚遲梨要自己回家了。
見遲梨起身裹好圍巾,南柯也站了起來,高高瘦瘦的,像一棵春天的小白楊:“怎麼,你要走嗎?待會大家一起跨年,多熱鬧!”
遲梨搖搖頭,熱鬧是他們的,她什麼也沒有。
南柯繼續挽留:“無聊的話,我陪你喝酒?看你一臉愁容,喝點酒,什麼煩心事就都忘了。”
遲梨仍搖頭:“謝謝,我戒了。”自打上次那件事後,她發誓再也不碰酒。
南柯一臉惋惜的樣子,見她執意要走,忽然道:“我彈首曲子給你聽,待會兒你如果想走,我開車送你,我看知繁他們可能要玩到很晚。”
原來,吉他是他帶來的。
遲梨重新找了塊地方坐下,南柯抱著吉他,柔軟的黑色頭發遮住一半眼睛,修長的手指隨意撥了幾下琴弦,一串婉轉的音符如水流出,他輕輕地哼唱:
“清清的河流,
靜靜蜿蜒在你的雙眼。
你的微笑牽動著漣漪,
蕩漾在湖麵。
青青的山脈,
緩緩起伏在你的眉間。
你的沉默,牽動著晚風,
輕輕吹過我耳邊。
你是深山百合花,
默默綻放不說話,
搖擺山風最輕柔的撫慰。
仰望滿天的星光,
深山的百合花沉睡在我夢境遠方,
伴著思念最遙遠的飛翔,
還有今晚的月光。”
南柯的聲音很好聽,清越中充滿柔情,一曲終了,遲梨禁不住輕輕鼓掌:“真好聽!”
“我和幾個朋友組了個樂隊,偶爾會在酒吧演出,純屬玩票性質,你有興趣的話,到時請你去看。”南柯笑起來,兩眼彎彎似新月,他放下吉他起身,“走吧,送你回去。”
遲梨本想跟焦揚說一聲再走,但看她正跟喬知繁難舍難分地纏綿著,遲梨隻好作罷,在微信上給她留了言,坐上了南柯的越野車。
車裏很幹淨,音響裏放著一首溫婉憂傷的歌,遲梨恰好聽過,是任素汐的《我要你》。她一言不發地聽著,胸腔被滿滿的情緒充斥著,身畔的人時不時投來一眼,她並不為之所動。
可是,誰知道她越是這樣沉默憂鬱,偏偏越是有了引人入勝的氣場,年輕的南柯一眼眼瞥過去,忍不住看她的眉眼、頭發、神情,哪怕她一動不動地坐著發呆,他也覺得美好得就像一場夢。
“你想找個地方再玩一會兒嗎?”他試探性地發出邀請。
遲梨仿佛從夢中清醒,哦了一聲:“你說什麼?”
南柯笑笑,望向前麵的道路:“你家快到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一個人回去待著,我可以陪你。”
“不用了。”見車在路邊緩緩停住,遲梨解開安全帶,伸手去觸門把手,“今天謝謝你。”
“喂——”一隻手忽然覆上遲梨落在車門上的手,南柯的呼吸有些急促,白皙的臉上泛著羞澀的紅,“你還沒告訴我名字。”
遲梨僵了一下,輕輕抽出手:“我叫遲梨……不早了,你回去吧。”
她打開門,正欲下車,身側那隻手猛地抓住她的手,濕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緊接著,她聽到這個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男孩用極輕的聲音道:“遲梨,我可以追你嗎?”
除夕夜裏,雪花竟然真的飄了下來,涼涼地撲在遲梨的臉上,她慢慢地轉身,臉上泛起一絲微弱但明亮的笑意:“謝謝你,南柯。”
她再一次毫不猶豫地抽回了手,淡淡道:“我剛和男朋友分手,所以可能很長時間內不會再談戀愛。另外,明年三月,我就要出國了。”
“再次感謝。”遲梨轉身,衝車裏渾身散發著失落氣息的男孩微微頷首,然後大步離開。
雪從天空飄下來,悠悠地打著旋兒,落在她的肩上、頭頂。她低頭慢慢地走,待要步入小區大門時,忽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腳步漸漸近了,她發現那個身影就是他。
愛到入心入骨的,有時僅憑一個影子就認得出,那是他。
溫嶼舟直直地看著她,燈影裏,英俊的臉躲在黑色高領毛衣裏,瘦了些,卻更顯五官凜冽,黑而深的眼眸像要看穿她似的,一寸也不肯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