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初洗完碗,覺得這樣的氣氛不適宜逗留,便說要走。

這一次,他沒有留她,也沒有送她。

門關上的那一刻,陳初看著他單薄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卑微和可笑。陸尋想要的不過是一個陪伴,不一定非她陳初不可,換成是什麼張初趙初李初,隻要在適當的時機出現,也是可以的。

陳初越想越覺得悲涼,走到樓下才發現自己忘記帶傘了,也沒有帶手機,她也不想再上去拿,便冒著雨走了。

[2]

已經不是第一次一個人走這段路。

這些日子她也習慣了,獨自一個踟躕前行。

隻是這一次,她剛衝進雨中,沒走幾步路,便被人扯住了胳膊,回過頭,陸尋站在雨裏,有些無奈:“下這麼大雨,你要去哪?”

“回家。”她說。

“怎麼說走就走,我也沒說什麼,脾氣怎麼這麼大?”

他這會兒倒想粉飾太平了,陳初原本還不生氣,這話一出,她的氣也上來了:“我都這麼委曲求全了,你還說我脾氣大,那得了,你也別留我,真是沒意思極了。”說完她便掙開他。

“你怎麼委屈了?和我在一起委屈?”

陳初不再說話,全心全意去掰他握著自己的手,陸尋也知道她這會在生氣,怎麼也不肯放開。兩人在雨中僵持了好一會兒,誰也沒妥協。

陸尋覺著大晚上的兩人在雨裏這樣爭執有點傻,言情劇都沒這麼狗血,又怕她淋出個毛病來,隻得提高了音量:“你是不是覺得我還在怪你,覺得我和你在一起不過是因為孤獨,你和我在一起很委屈,我還動不動給你氣受?”

陳初不說話,但神情已是默認。

陸尋半是無奈半是生氣:“你以為全世界就你一個女的嗎?我是有毛病還是怎麼的非得找你?”

“那你就去找別人呀!”陳初也對著他吼。

“我找你還不是因為我喜歡你!”陸尋手上的力道沒放鬆,或是氣急,有些喘,“陳初,這話我隻和你說一次,以後你也別拿這個來和我鬧脾氣。我找你,是因為我隻想要你,別的誰都不想找。我已經快三十歲了,我不是你們這些二十三四歲的姑娘,有大把時間和精力可以折騰,我隻想和你平平靜靜地在一起。有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他停頓了半晌,才說,“之前是我不對,陸淼淼死後,我一直沉溺在自責裏,你當時那些話給了我一個宣泄的出口,我把一切都怪在你身上。其實我知道,不該怪你,要怪的還是我。但我想,若是她活著也不想看我這麼痛苦,所以這些事以後不要再提了。我不是怪你,我隻是還有點難過,暫時接受不了。”

陳初聽前半段還想說你沒精力談情說愛我可以找別人去,可聽著後半段,又看他疲倦的神色,話倒說不出口了,得寸進尺向來不是她的風格,當下也不掙紮了,任他半拖半抱將自己弄到可以躲雨的地方。

兩人都淋得像落湯雞,衣服濕淋淋地貼在皮膚上,頭發也都在滴水,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陸尋說,回去吧,這樣會生病。

這下陳初沒和他鬧,跟他上了樓。進了門,他也不換衣服,翻箱倒櫃地找,過了一會翻出一套新的家居服,說你去洗個澡換衣服吧。

“我要回家。”

“這麼大雨,你別走了。”見她驀地瞪大眼,陸尋又接著道,“你睡房間,我睡客廳。”

何婧出差不在家,陳洪恩向來好說話,陳初見雨這麼大,要他開車送自己也危險,便打電話同陳洪恩撒了個謊說在朋友家,陳洪恩也不疑有他。

她讓陳初睡房間,陳初便老老實實睡在房間,順便把房門鎖了。

這一夜風雨大作,陳初倒睡得踏實,如果不是半夜陸尋突然跑來擂門的話,她睡眼惺忪地起床開門,怒氣衝衝:“你想幹嗎?”

陸尋倒是無辜:“我見房間一直沒動靜,以為你走了。”

她不理他,門“砰”地關上,倒頭呼呼大睡。

第二天,陳初起得很早,但原本六七點就該去公司的人還氣定神閑地坐在沙發上。

“怎麼不上班?”

“周末。”

“昨天不是周末嗎?今天還周末?”

“昨天周六,今天周日。”

他伸手在陳初腦袋彈了彈,覺得她是睡傻了。

下了一夜的雨,天終於放晴,陽光尚好,陳初突發奇想問陸尋:“我們出去逛逛?”

“去哪裏,有什麼好逛?”話是這樣說,他卻起身進了房間,沒一會就換好衣服出來,見陳初還杵在沙發上逗狗,有些不解:“不是說出門嗎?怎麼還不去換衣服。”

兩人要走,陸甜甜卻死活不放人,又一次故伎重演咬住陳初的褲腿,還是陸尋一個冷眼,它才“嗷嗚”一聲放開她,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們。

“要不,帶上它吧。”

“外麵多危險,要被人抓走了可怎麼辦?”陸尋說著,關上了門。

雖然是周末,但臨海公寓這一片仍舊冷冷清清,陳初便說去海邊吧,陸尋沒有異議,正要去開車,卻被製止:“反正也不遠,走走吧,權當散步。”

往常兩人極少這麼並肩走路,最初還是各走各的,走著走著陸尋忽然抓過陳初的手,放在掌心裏捏著玩,陳初被捏得煩了,抽了回來,被他瞪了一眼,手又被握住,這一次倒沒將她當成玩具球捏了。

時間尚早,這一片又遠離市區,寬敞的馬路上除了偶爾的車輛就隻有他們兩個,陳初難得放鬆,陸尋也少見地有了笑容,兩人走走停停到了海邊,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是短信。

陸尋看完臉色大變,陳初心裏一驚,還在想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結果他將手機遞過來,陳初一看,總算明白了他為何神情如此詭異。

“傅亞斯生啦,小女孩蠻可愛的。”

“不是傅亞斯生的,他老婆生的。”陸尋很快把手機揣兜裏,不讓陳初碰,語氣在陳初看來卻是酸溜溜的,“皺巴巴的,像隻小貓,有什麼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