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初還記得那夜他說的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敢開燈,就在那裏站著,直到陸尋悠悠醒轉。
她聽到陸尋叫了一聲顧玨宇,沒得到應答後,忽然叫她的名字:“陳初?”
隨後是“哢嗒”一聲,是陸尋亮了燈,突如其來的光芒讓兩人都伸手擋住了麵前的光。陳初慢慢放下手,看見陸尋坐在地板上,迷惑地看著她,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人也比先前見麵時更憔悴了。
她以為他會說“你怎麼來了”或是“不是讓你不要出現嗎”之類的話,他卻坐在地板上一動不動,微微蹙眉看她,像是分不清是虛幻還是現實。陳初還記得顧玨宇的囑咐,直接上前給他喂醒酒藥,水壺裏沒熱水,索性在酒櫃拿了瓶礦泉水,剛擰開蓋子遞了藥,才發現他的手一直捂著胃。
“你胃疼嗎?”
這是陳初進房間後的第一句話,陸尋沒回答,她低身去查看,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道壓在了床沿,陸尋的吻落下的那一刻,陳初的腦袋是空白的,隻覺得他的唇是冷的,他的身體也是冷的。
不知道心是不是也如這般冰冷。
她的意識是清醒的,她清楚地明白陸尋是喝醉了,或許這會兒做什麼事也不知道,卻沒有力氣推開他,也舍不得推開他,直到他將她往床上壓,陳初還沒來得及反應,陸尋卻突然抽身離開。
偌大的空間裏,兩人的喘息交集在一起。
陳初仍舊保持著被他推倒的姿勢,而陸尋坐在地上,似乎清醒了一些。
“陳初,我不是讓你不要出現在我麵前嗎?”他果然還是說出口了,像一把利刃。
陳初啞口無言。
她的沉默像是導火線,更加激發他的怒氣:“怎麼不說話?我和你說話呢,怎麼不回答?是不是覺得我挺可憐的,同情我,我告訴你,我不需要。我不會倒下的,我不會讓你們看不起。”他惡狠狠的,像是宣誓一般,不知道在說陳初,還是別人。他是醉了,但也沒有醉透。
來的時候,陳初心裏是抱著一點點希望的,說不定他已經原諒她了。
“我不需要你們來同情,也不需要你投懷送抱,滾開。”
可這會,陸尋的話像是一把大火,將她心中的希冀、渴求和妄想燒得幹幹淨淨,她看著他疏離冷峻的眉目,說不清到底是傷心、憤怒還是絕望,隻覺得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她有很多的話要說,她有很多的情緒要宣泄,最後卻隻扔下一句:“陸尋,陸淼淼的事情我有錯,我也喜歡你,但並不代表你可以一次次地作踐我。”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陸尋沒有叫住她。
她知道,他是不會挽留的。
她也沒有回頭,所以沒看見陸尋抬起了又放下的手。
[3]
第二天顧玨宇又給陳初打了電話。
陳初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他告訴陳初,陸尋酒醒後,衣服都沒換就去上班了。
陳初不想再聽下去,打斷顧玨宇:“以後,你不用再給我打電話了。我,我和陸尋已經分手了。他的事情與我毫無關係。”
顧玨宇沉默了一下,小聲和她說了一句抱歉。
陳初不想與顧玨宇再說下去,索性掛了電話。
也就是那段時間,陳初開始失眠的。
從前她並不理解陸尋,以為失眠隻是單純的睡不著,更或者是他將睡覺的時間用來做別的事情,而現在她知道,並不是這樣的。
她每天晚上十點鍾躺下,手機關機,房門緊閉,而四個小時後意識仍舊是清醒的。有時明明困得要命,眼皮都在打架,站著想現在要是找個地方躺一躺,不,靠一靠吧,一定能睡著,然而真正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腦海裏像並排開過幾十輛重型大卡,“突突突突”吵得要命。
失眠讓她變得暴躁、煩悶、壓抑。
唐樂約她吃飯,見她鬱鬱寡歡很是擔心:“你最近工作很忙嗎?還是睡不好,怎麼黑眼圈這麼嚴重?”
“沒什麼,就是睡不好。”
陳初輕描淡寫地帶過,沒有讓唐樂知道,她已經去醫院找醫生開了安眠藥,吃了藥,隻有這短暫的幾個小時能夠得到安眠,可是醒來後腦袋昏昏沉沉,沒法好好工作,第二天失眠更厲害,連藥也不敢再吃。
所以,失眠仍在繼續,每到這個時候,她便會想起陸尋,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
陳洪恩說過,陳初是典型的紙老虎,嘴硬心軟,嘴上永遠不饒人,卻是最容易心軟,小時候與陳未吵架,說好一個星期不要和他說話,才過了一小時,又忍不住去偷偷看他在幹嗎。
即便她在心裏說過千萬遍不願再和這個人有任何的交集,仍舊控製不住去關注他的消息。
她聽說那日之後陸尋又請王喜生吃了幾次飯,將王喜生哄得眉開眼笑,服服帖帖;聽說盛娛召開了董事會商議罷免陸尋一事,但支持他的比反對的多,所以陸尋仍舊坐穩陸總的位置;聽說陸總不再每日醉醺醺去上班,但仍舊每天加班,將辦公室當成了家;聽說盛娛的動蕩已逐漸走向穩定,股票也開始上漲。
這一切,大多是她去盛娛時從旁人口中聽說的。
顧玨宇在她闡明與陸尋關係之後,沒再給她打電話。
陳初有天出門,卻意外地遇到了傅亞斯,在快餐店的門口,他與妻子似乎在爭執。陳初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打招呼。
“好巧,許久不見。”
上次見麵還是在陸淼淼過世的時候,三人估計都想到這一茬,陳初忙道:“你們怎麼在這站著,不進去?”
說完,談夏昕已蹙眉,有些惱怒:“我不過想吃個炸雞,這人也不肯,攔在門口不讓我進。陳初你吃飯沒,要不我請你吃飯?”
話音剛落,傅亞斯便斜睨了她一眼。他是那種眉目比較淩厲的人,談夏昕卻一點沒感覺,仍舊目光灼灼地望著陳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