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房間的時候,發現唐信仍在樓梯口站著,仰著頭望著她的方向。
他處於光明中,她站陰暗裏,這會兒,兩人都覺得對方有些遠。
許是唐信的話對她有些觸動,也可能是睡得太多,陳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也沒有睡著。黑暗裏,她的聽覺變得尤為敏銳。她聽見唐信洗碗的聲音,又聽見他在樓下忙活了許久,緊接著有人給他打電話,他低聲不耐煩地應著,臨走之前似乎走到她的房門外,他沒有敲門,她也沒有出聲,就這樣無聲地道別了。
陳初睡不著,索性起身工作。
都說失戀是寫作者最好的靈感,陳初果然下筆如神助,寫到男女主角因為誤會而分手的戲碼時,她又忍不住哭了一場,哭完之後又對著電腦劈裏啪啦地打字。
再下樓的時候發現樓下的燉鍋裏煲著一鍋火腿豆腐芥菜湯,清淡又開胃,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得來的方子。
[2]
陸尋說,不要再出現在他麵前了。
陳初認真地遵守著。
第二個劇本已在收尾的階段,不用再每日開會敲細節,陳初基本不用去盛娛,躲在家中工作,哪有什麼碰麵的機會。起初她還擔心,陸尋會一怒之下與她解約,後來細想,他並非公私不分的人,這樣幼稚的事情是不會做的。
整整半個月,她都窩在家裏不出門,隻有一次因為什麼事被製片人叫去談話。盛娛與之前並沒有區別,在電視報紙網絡上被眾星捧月的明星在這裏隨處可見,每一個人都形色匆匆,各司其職,隻有偶爾幾個知道她與陸尋關係的人會停下來與她打個招呼,很快又繼續忙自己的事。
一切與從前毫無區別。
隻是陳初不再刻意逗留,談完事後便匆匆離去。
從前總覺得盛娛太小,走到哪裏都能遇到陸尋,這會兒又覺得盛娛大得很,想要不小心遇見都很難。
她坐在出租車的後座,又是想念又是覺得自己沒用,這麼多天了,都還沒放下。
再與陸尋見麵,又是過了大半個月。
已是深夜,陳初還在工作,電話毫無預兆地響起,見是顧玨宇,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接。那邊很快又掛斷再重撥,想是有什麼急事,她隻好接聽。
那邊聽到陳初的聲音鬆了一口氣,又十分抱歉打擾她休息。
“我還沒睡覺,請問有什麼事?”
“陸總出了點事,你能過來一下嗎?”
陳初心猛地被揪了一下,下意識就想問什麼事,又驀地頓住:“我與他已經分手了。”
“陳小姐,你們的事情我並不清楚,但多少也猜到這些天你和陸總有矛盾。如果不是現在沒有別的辦法,我也不想打擾你,實在是別無他法了。”
他已說到這個地步,陳初隻能問什麼事。
陳初與陸尋的關係在盛娛被傳得神乎其神,顧玨宇是少數幾個清楚內情的,所以對著她倒是毫無避諱,倒豆子一般將事情說了。這件事太過尷尬,涉及一些隱私部分,顧玨宇都是隱晦地帶過,但陳初還是聽懂了。
陸尋的處境遠比自己想象的要艱難,因為這段時間盛娛內部大動蕩,陸尋卻在這個當口做出了錯誤的決策,讓公司損失了一大筆賠償金。因為陸尋做事向來不留餘地,董事會內部許多人都對他不滿,這次有人看他出錯,便想借此踩他一腳,向董事會提出了罷免陸尋的職務,陸尋為了鞏固地位,必須尋求幾個董事的支持。恰好有個叫王喜生的董事有個女兒喜歡陸尋許多年了,為此他還好幾次伸出橄欖枝,都被陸尋拒絕。這一次,王喜生便仗著這事發出聯姻的要求,隻要陸尋同意,他手上的股份都會送給女兒當嫁妝。王喜生說得隱晦,但陸尋還是聽懂了,他是急需聯盟,但也不至於出賣自己,當下打著哈哈拒絕。王董事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女兒又是自己的掌上明珠,雖然欣賞陸尋,但被這麼一打臉,當下臉色就難看了。
若是以前,陸尋自是不會理會,但今時不比往日,他當下就開了一瓶洋酒:“王董,我陸尋不懂事,這些年多虧你們照顧,若是我哪裏做得不好,請多多包涵。”當下,就把那一整瓶酒都喝了。
王喜生雖然不樂意,但陸尋這個台階遞得恰到好處,給足了麵子,再計較就顯得他小氣了,所以又扯了一些有的沒的,這一頁算是翻過去。
可王喜生一走,陸尋便一頭栽倒在地。
顧玨宇慌了,急忙在樓上開了個房間安頓下來。結果進了房間醉醺醺的陸尋就開始吐,吐完了也不讓人碰,躺在房間的地板兀自沉睡。
顧玨宇別無他法,隻能找陳初。他知道陸尋和陳初鬧別扭,這不是他作為下屬可以幹涉的事情,但他多多少少清楚陸尋還是惦記著陳初的,此次就自作主張給她打了電話。
陳初上了出租,冷靜下來,才發覺自己有些衝動。
隻是車已朝市區的方向開出了一大段,再掉頭回去,似乎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
入夜的博陵依舊車水馬龍,車上的電台放了一首英文老歌,慢悠悠的曲調是讓人放鬆的,陳初的精神卻緊繃著,覺得這條路尤為漫長。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說好在樓下等她的顧玨宇電話卻打不通,她隻好到前台問:“請問陸尋陸先生是哪個房間?”
一聽是打聽房號,原本還笑盈盈的前台當下如臨大敵:“不好意思,我們不能透露客人的相關信息。”估計是先前發生過不少鬧劇,酒店對客人隱私諱莫如深。
就在陳初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顧玨宇終於出現了,手上還拎著一袋子東西:“陳小姐,這是各種解酒藥,陸總在1898,我這會還有點急事要去處理,房卡給你,你自己上去好嗎?”估計是工作上的事情,顧玨宇也是可憐,大半夜要照顧老板不說,還要回去處理各種爛攤子。
陳初拿著房卡和藥上了樓,剛刷開房門,便聞到一股難聞的酸臭味,房間一片漆黑,連盞燈都沒留。
陳初剛將門關上,地板上的黑影忽然蠕動了一下,呻吟了一聲,似乎有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