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將尾巴釘在自己的偏見上(3 / 3)

雷諾茲問出下一個問題:“克裏德夫人的名字是什麼,你知道嗎?”

“我記得叫韋羅妮卡。”

“韋羅妮卡?”馬弗爾問道。

“韋羅妮卡·克裏德,”雷諾茲緩緩說道,“VC。”

“見鬼,”馬弗爾說,“她就是製刀人!”

“天哪。”雷諾茲嘟囔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鄰居問道,但是馬弗爾突然希望她離開那裏,沒有目睹到他們的失敗。

“警察辦案,”他粗暴地說,“太太,謝謝你的幫助……”

“弗勞爾斯女士。”

“謝謝你的幫助,弗勞爾斯女士,但是我們現在要繼續查案,請你回家。”

弗勞爾斯女士看起來很不滿:“什麼?我來這裏,給了你一大堆有用的信息,而你不給我任何回複?”

“就是這樣。”馬弗爾說,領著她和狗出去了。

馬弗爾、雷諾茲和傑克·布賴特站在滿是貓的房間裏,燈亮著。

克裏斯托弗·克裏德的照片——誰知道他到底是誰——已經不見了,而在這個房間裏,一隻來自中國的招財貓嘲諷地上下揮動著金色爪子,毫無疑問地表達出對他們的看法。

“她甚至問我們是否確定正在找一個男人,”馬弗爾呻吟道,“她把我看成了一個蠢貨。”

“這不是我們的錯,長官!她說謊了!”

“他們都撒謊!”馬弗爾厲聲說道,“我們的工作就是記住這一點!但我們明明抓住了嫌犯,嫌犯請我們喝茶,然後我們就把嫌犯放跑了,因為我們假設刀匠必須是男人。”

“嗯,是的,”雷諾茲說,“也許我們也有一點兒錯。”

韋羅妮卡·克裏德玩弄了他們。在他們麵前放下一條巨大的線索,然後看著他們忽視它,而他們盲目地絆倒,試圖將尾巴釘在自己的偏見上。

他們被一個穿著貓咪套頭衫的老太太欺騙了。

“她多半在卡車上工作,”雷諾茲接著說道,“不然她為什麼有一輛那麼大的車?製作刀具需要一些重型銑削和磨削設備,所以把所有東西都放在卡車裏——房子裏沒有任何東西——意味著她可以隨時離開。”

“所以這甚至不是她的房子?”傑克說。

“不,”馬弗爾說,“她可能會在一個地方待一陣,可以設置電話賬戶和信用卡這些,然後,如果事情稍微有點兒敗露,就搬到另一處。”

“所以這一切,”傑克揮著胳膊環指了一圈房間,“真的隻是一個捕獲屋。”

馬弗爾和雷諾茲一臉尷尬,傑克笑了起來。

“那麼現在怎麼辦?”他問道,“我們怎麼抓住她?”

“天知道,”馬弗爾鬱悶地說道,“她給了我們多少其他沒有注意到的線索?全都是因為那些貓和該死的夾心餅!”

“或者因為她是一個沒有什麼吸引力的老年婦女。”雷諾茲說道。

“好吧,她就是傑梅茵·格裏爾[1],”馬弗爾說道,“這並不妨礙她不打算欺騙我們。如果她試圖讓事情變得簡單,她就會給我們亞當·懷爾那張該死的發票。”

他們兩個瞪著手中的筆記本。唯一的聲音是貓的金爪子來回揮動的微小哢嗒聲。

“能不能找到卡車?”傑克問。

“好想法,”馬弗爾甕聲甕氣地說道,“我會發出警報。大卡車。在倫敦的某個地方。應該可以。”

“我以為你們會追蹤車牌呢。”

“好吧,如果有車牌號,我們就可以。”

“X250 TBB。”傑克說。

兩人看著他,他聳了聳肩:“好吧,你們去了那麼久,我也沒有別的事可做。”

7

在三個警隊監控室的幫助下,三小時後,他們終於在一條柏油碎石路上發現了卡車,這裏是一個小山坡,可以俯瞰薩塞克斯海灘,被當作了一個停車場。

雷諾茲把福特福克斯停在50碼外,旁邊是一個裝滿包裝紙和塑料瓶的垃圾箱。在旁邊是一個告示:請保持佩文西灣的美麗。

在黑暗中他們無法看到佩文西灣是否漂亮,看不到大篷車或小船,甚至看不到大海——盡管他們可以聽到海浪衝到下麵的海灘上,卷起鵝卵石衝上卵石灘,然後在泡沫中又噝噝地把它們吸回大海。

這是一個溫暖寂靜的夜晚,滿天繁星,還有波浪的聲音,傑克甚至以為他們可能是在巴厘島。

“現在怎麼辦?”他打了個哈欠。這是他們離開布羅姆利以來他說的第一句話。

馬弗爾沒說什麼。傑克不知道他是否清楚了,所以再問了一遍:“現在怎麼辦?”

“不要再問。”馬弗爾惱火地罵道。

傑克閉上嘴。他倒不介意被邊緣化,反而很高興可以不做任何決定。讓他們為他做決定,他對結果就可以不負任何責任。

“征服者威廉一世就是在這裏登陸的,你知道嗎?”雷諾茲沉思道,“1066年。”

傑克低頭看著海灘,想象著男人們拿著弓箭、長矛和狼牙棒,不停滑倒在卵石灘上。

他們會咆哮。他們的血液在卵石之間流動,消失在下麵的土地裏。

“你還順走了我其他什麼東西?”雷諾茲問。

“什麼?”

“從捕獲屋。除了我的西裝和領帶。”

傑克怒視著他。他們過得很愉快!他們是一個團隊!現在他又不得不想起那些事。

他雙臂抱胸,什麼也沒說。

“我們得讓她離開卡車,”馬弗爾說,“這樣我們可以進去看看。”

“我們無法在沒有搜查令的情況下搜查卡車,長官。”雷諾茲說。

“我們不行,”馬弗爾同意,“他可以。”

他們都轉身看著傑克。

“好的。”傑克放下手臂,心跳加快。他從未闖入過卡車,但知道如何操作。

既然在等馬弗爾和雷諾茲的時候沒有收音機來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他隻有研究那輛卡車的後麵——他經過多次練習的眼睛在無所事事中已經研究了閂鎖的操作方式,找到了鎖定機製中的薄弱環節。計劃如何進去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肮髒的小習慣,既讓他感到羞恥,又為此驕傲。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把這一點兒知識用於實際用途,但如果能使調查保持正軌,那他就非常願意試一試。

“又一次非法搜查。”雷諾茲說著,閉緊嘴巴。

“如果沒有第一次,我們現在會在哪裏?”馬弗爾回擊道,“無論如何,韋羅妮卡·克裏德在我們向她詢問用來殺死艾琳·布賴特的刀子後幾個小時內就突然離開,跑了。我認為這給了我們正當理由。”

“對於逮捕令,可能吧。但不是闖進去搜查!還派一個竊賊去翻個底朝天……長官,我認為這個國家任何法官都不會簽署這樣的命令!它至少會導致未成年人的犯罪行為!”

“那隻鳥早飛了!”馬弗爾氣笑了,“我又不是讓他去倫敦偷那該死的皇冠,隻是在卡車後麵找一些可以幫助我們抓住殺死他母親的凶手的紙張!”

雷諾茲噘起嘴唇,並沒有被說服。

“再說,”馬弗爾接著問,“誰會說出去?”

“我不會!”傑克說。

馬弗爾轉向雷諾茲,他搖搖頭說道:“我對此感到非常不舒服,長官。”

“好吧,”馬弗爾說,拿出電話,“當傑克和我抓住凶手時,你對我們兩個都會覺得不舒服。”

“傑克和我。”雷諾茲說道。

“哦,好,”馬弗爾說,“那就是都同意了。”

傑克在行李箱裏翻找工具,而馬弗爾在和當地警察通話,不到十分鍾,一輛帶警徽的巡邏車慢慢地駛過他們,然後在卡車旁停下來。

警車剛停下,傑克就悄悄溜進了夜色,涼爽的黑夜帶著海風和冒險的激動擁抱著他。

當他繞過卡車的陰影時,一名身穿黃色馬甲的警察敲了敲駕駛室的門。

一下。

兩下。

三下。

“警察。請開門。”

門開了,聲音很低,然後有人從駕駛室爬下來。他們帶著那個女人離開問話,就像馬弗爾要求的那樣。她穿著厚厚的外套和靴子。

傑克用從福克斯拿來的十字扳手扭開了掛鎖。這是把好鎖,而且扳手不夠長,但在杠杆作用下,鎖頭哢嗒一聲彈了出來。接下來就是解開門上的鎖扣這件簡單的事情了,啪的一聲打開了,傑克一跳就進去了。

他們看著傑克·布賴特輕鬆地跳進卡車後部。

“無論發生什麼事,”馬弗爾突然說,“我認為我們都不應該指控他。”

“什麼?”雷諾茲說。“但他是‘金發姑娘’!他承認了!”

馬弗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卡車後麵:“三年來,兩支警隊都未能找到殺他母親的凶手。我不想指控他由於我們的失敗而犯下的那些罪行。我對此感到不舒服。”

雷諾茲噘起嘴唇:“無論什麼原因,長官,事實是,他盜竊並破壞了100多所房屋。即使他現在自首,監禁判決也是不可避免的!”

馬弗爾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說:“然而不是,不是嗎?”

“不是什麼?”

“不是不可避免的。”

雷諾茲皺起眉頭,“您什麼意思?”

“如果我們靈活……的話,那不就行了。”

雷諾茲不喜歡那聲音裏的意思。根據他的經驗,靈活性是一種非常被人高估的素質。

“沒法繞開法律,長官。”

馬弗爾大笑起來:“我們都知道這不是真的!”

“我完全不知道,”雷諾茲生硬地說道,“畢竟,我自己逮捕了傑克·布賴特!兩次!”

“你嗎?”馬弗爾說。

“你知道我做了,”雷諾茲皺起眉頭,“宣讀他的權利,距他整整九碼。特別是第二次!”

“我沒親眼看到被捕,”馬弗爾說,“你有證人嗎?”

“證人?”雷諾茲說,“證明逮捕?”

“是的。”馬弗爾說。

“在警察局被捕?”

“是的。”

“沒有。”雷諾茲說。

“嗯。”馬弗爾說。

“那是什麼意思?”雷諾茲說道,憤怒起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沒有逮捕的目擊者,那就該信他的而不是信你的。”

雷諾茲詫異地看著總督察:“你的意思是信一個男孩的說法,一個騙子和小偷的說法,而不是一個有著無可挑剔記錄的現役警察的話?”

“一名搞砸了第一次逮捕的現役警察,”馬弗爾說,“沒有人見證第二次聲稱逮捕一名無人陪伴、無人代表的未成年人的現役警察。這個男孩,他的母親慘遭殺害,對警察和所有應該幫助他的人感到失望,從他自己的父親到那些應該注意到三個小孩子不去上學、獨自生活在房子裏的所有人。那個男孩,雷諾茲?”

雷諾茲瞪著那輛卡車。“那是合法的逮捕,”他說,“你知道,我知道。”他沒有說長官,也不在意。

卡車裏麵,海的味道被一種金屬味道取代,這種味道堵在傑克的喉嚨裏麵。

傑克靜靜站了一會兒。能聽到女人和警察在外麵說話。他必須快速找到他們需要的證據,然後離開。

他打開手機上的電筒四下看了看。路易斯是對的——用於製作刀具的機器可以放在棚子裏。在集裝箱的遠端緊密堆疊在一起,甚至還有空間放一個小冰箱、一個電爐和一個微波爐。所有東西都固定焊在貨車內壁上的金屬框架上,這樣在運輸過程中任何東西都不會移動。

甚至一個塑料桶也被夾在牆上。但是沒有文件櫃,沒有櫥櫃,沒有保險箱,沒有可以保留生意記錄的地方。他甚至查看了冰箱和微波爐。

沒有。

“該死。”他低聲罵道。

他開始研究起這些工具。它們是烤箱大小的,一塊一塊閃閃發光的軸、刀片以及校準器。其中一個的底座上有個門可以打開,他第一次查看的時候還沒注意到,裏麵是可以滑動的分段托盤金屬抽屜——各種尺寸的隔斷,每個都有一個鉸接的透明蓋子,所以可以看到裏麵分別是手動工具、鑽頭和半加工的刀片、手柄模具、不確定是什麼的金屬件以及木材、石頭和皮革。

四個小抽屜,多個隔斷。

但隻有一個裝著鑽石。

傑克屏住呼吸,慢慢地,拿開蓋子。

這個隔斷單獨襯有黑色天鵝絨,在這黑暗的新世界中,數十顆熠熠奪目的寶石像遙遠的星係一樣閃閃發光。

傑克呼出一口氣,然後又深吸一口氣。他迅速將天鵝絨疊在鑽石上,將它們掏出來塞進牛仔褲的口袋裏。

畢竟,他是一個竊賊。

但他不是為鑽石而來的。

外麵的聲音略微大了一些:“謝謝你,再見。”

該死!

傑克拚命地環顧四周。交易記錄不在這裏。滑動抽屜本來該是放它們的合理位置,但不在那裏。他的雄心一落千丈,意識到放重要商業記錄的合理位置根本不是在卡車的後麵,而是在駕駛室裏,在前麵,VC會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在錯誤的地方,而且沒有時間找到正確的地方了。

他強迫自己站著不動,凝神聽著。

他聽到警車嘎吱嘎吱地開走,那女人的腳步踏過堅硬的柏油路麵朝他走來。他瞥了一眼後門,開著的,但隻是一點點。如果她檢查一下的話,他就完了。

他無處可逃,無處藏身。

她沒有檢查。

當聽到並感覺到她爬回駕駛室時,他鬆了一口氣,她的動作帶來的震動順著金屬傳到他的腳上。如果他能感覺到她的動作,她也會感覺到他的動作。傑克知道現在任何舉動都必須非常謹慎。他把電筒關掉,小心翼翼地走向門口。

發動機啟動了。

傑克根本沒料到會這樣。他以為VC會進入駕駛室並再睡一會兒。

但VC沒有睡覺。她要繼續前進,離開。

和他一起!

車開的聲音。

傑克慌了。他得離開!現在!

但是他還沒動,液壓製動器發出噝噝聲,卡車向後猛地一竄。他準備再站起來,車子猛地向前衝到一邊,他跌跌撞撞地跪倒,不得不抓住冰箱邊緣防止自己摔倒。

車子轉了彎,傑克甩出去了,悶哼一聲。冰箱門也甩開了,照亮了這一幕。他再次抓住門,將自己拉回地麵,眼睛剛好與冰箱齊平,他盯著裏麵,好像在尋找零食一樣。

頂部有一個狹窄的冷凍室。他之前沒注意到。

他一把拉開。

裏麵有一袋凍豌豆,在那下麵,一個塑料袋裏裝著什麼又大又平的東西,不應該放在冰箱裏的某樣東西,就好像刀子不應該放在靴子裏……

雷諾茲覺得自己心髒病都要犯了。

剛被告知一旦他們回到蒂弗頓,他對傑克·布賴特的逮捕就會受到質疑,眼睜睜看著同樣的小偷溜過停車場闖入私人住宅——而這一切都得到了高級警官的支持——就已經夠糟了。

而不得不坐著等待,不知道卡車後麵到底發生了什麼更是罕見的折磨。

那裏麵可能有誘殺陷阱、武裝警衛,說不定還有一隻老虎在籠子裏!

當韋羅妮卡·克裏德——為達官貴人、窮凶之徒製刀的刀匠——談完話回到駕駛室時,他已緊張得無法忍受。

然後她啟動了發動機……

雷諾茲全身冰涼。他沒想到會這樣。

馬弗爾也沒有,他驚訝得哼出了聲。

“長官?”雷諾茲緊張地說。

“給他一分鍾。”馬弗爾說。

雷諾茲給了他十秒鍾,然後又問道:“長官?”這次更用力。但是馬弗爾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卡車後退了,前進,然後畫個弧線轉彎。現在他們也看不到後門了,不知道卡車裏麵發生了什麼,就像他們不知道一分鍾前發生了什麼一樣。

刹車噝噝作響,雷諾茲看著大前輪轉向,最後卡車駛出了停車場。

“長官!”他尖叫道。

“給他一分鍾。”馬弗爾說。

雷諾茲想到了紀律聽證會——也許是審判。他要如何證明是馬弗爾用冷酷無情的語氣,派出那個孩子為他竊取證據,然而孩子受傷了或被殺了或被綁架了,再也沒見過。這個肥胖、自私的教唆犯費金[2],而自己——雷諾茲的想象突然中斷了一下——又是什麼角色呢?如果傑克·布賴特受到傷害,他在這一切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見鬼!”他喊道,終於甩開門,要去製止這種瘋狂,這時那輛藍色大卡車在夜幕中匆匆而過。

“見鬼!”他再次喊道,然後把自己扔回座位,猛地關上門,喊道:“快!快!快!”活像一個銀行搶劫犯。

但馬弗爾沒有動,甚至沒有發動車。

“長官!”雷諾茲對他大喊道,但馬弗爾咧嘴笑了。

邊笑邊指。

傑克·布賴特,四肢著地,一個人在停車場中間。

“我告訴過你給他一分鍾。”他說。

雷諾茲驚訝地看著那個瘦小的男孩小心翼翼地從路上爬起來,環顧四周尋找方向,然後一瘸一拐地朝他們的方向慢慢跑來,又大又平的什麼東西在胸前。

他猛地打開後門,趴在座位上,喘著粗氣。

“你拿到了嗎?”馬弗爾對著鏡子說道。

“我拿到了一樣東西。”男孩說,並把它拿出來。

“為什麼這麼冷?”馬弗爾打開了車內燈。

在透明塑料袋內,可以看到一本黑色皮革分類賬本。

封麵上用金紋壓印著:

《刀具大全》。

8

書裏全是密碼。

每個條目都是一係列看似無關的小段小段數字和字母,在這裏或那裏注釋的符號和腳注也難以理解。

馬弗爾在停車場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半天,沒有取得一絲一毫的進展。

“去他的鬼話,”他終於說話,然後一把合上書,遞給雷諾茲,說道,“我來開車。”

在他們離開佩文西灣時,雷諾茲打開了《刀具大全》放在腿上。

他很享受這項任務。在學校,他一直擅長數學,能比其他同學更快地發現模式和異常情況。

他也喜歡填字遊戲。《泰晤士報》《每日電訊報》上的那些,神秘的東西。他確信自己的才能能起到作用。

首先,他大致看了看畫了線的每頁,眼睛順著條目掃過去,這些條目寫得如此穩定而精確,幾乎看不出手寫的痕跡。他神態輕鬆地快速翻動這些書頁,眼睛順著條目移動,直到看完。

每頁有十個條目,超過九頁。如果假設(一想到這兒,他又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每個條目與一把刀有關,那麼這意味著VC平均每年製作了不到十把刀,似乎並不多。

或者已經很多了。

雷諾茲意識到,他沒有任何參考數字,因此任何猜測都毫無意義。

在後座,傑克·布賴特說了些什麼。他轉身看著那個男孩,但他睡著了,皺著眉頭靠在座椅上,拳頭在他的耳朵上掠過。

“他說什麼了?”馬弗爾問。

“沒聽清楚,長官,”雷諾茲說,“他睡著了。”

他再次翻閱,這次更慢。

他假設條目是按時間順序排列的。以此作為焦點,就能找到日期。天數是數字,月份用一兩個字母表示,年份再次以數字表示。先確定了這兩個。

默默慶祝完這個小小的勝利後,其他就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了。每個條目都是混雜的數字和大小寫字母,分成幾個批次,好像是單詞,但又不是。每條都有一個句號。

除此之外,每一條都是一串無法理解的鬼話。

他的眼睛因缺乏睡眠而火辣辣的,雷諾茲警探盯著一個隨機的條目,希望它能奇跡般地自己重新排列為有意義的樣子。

22AP 88S7433t 334546anPK 3gWC e0.3CTN133500

毫無意義。

14JL 98G7869r 667897aST7vAGC e0.7CCF72s6500

這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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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超過了98個。仍然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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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發現嗎?”馬弗爾靜靜地問道。

雷諾茲歎了口氣:“還沒有,長官,雖然我可以看出它們是按日期排列的,所以我假設每個條目都與刀的買賣有關,但也就這樣。這不是什麼數學或語言密碼,而是根據刀具的獨特屬性和製造商的交易——我們對此並不了解。”

馬弗爾手指敲擊著方向盤:“當然,與其他任何銷售分類賬都不一樣。她每次買賣想要記錄什麼呢?日期、貨品、價格、購買者,還有什麼?”

“嗯……地址?質量?特殊功能?”

馬弗爾點點頭:“就是這樣,不是嗎?因此,即使她十分周密,我們仍然隻談論她記錄的這六件事。所以,隻要這是一個銷售分類賬,而不是嚐試與火星人溝通,我們確實有一個解碼的指南。我們隻需將每個元素與刀具或購買者等聯係起來。”

“但我們對刀具或購買者一無所知。”

“我們知道有一把刀和一個可能的購買者,”馬弗爾說,“從那裏開始吧。”

“好吧,在日期之後,”雷諾茲說,“每個條目都有一個字母和一個7。”他隨機讀了些條目:“W7991,L7634,P7220……”

“之後是什麼?”

雷諾茲花了一些時間檢查幾個條目,然後才回答:

“另一個字母,看上去是隨機的。所以,一個隨機字母,一個以7開頭的隨機四位數字,再一個隨機字母……”

“然後?”

雷諾茲再次檢查了幾個條目:“然後是一個六位數的數字,還是看似隨意。每個條目都有一個句號。”

“哪裏?”

“大概在每條三分之二的位置。哦,前麵有一個0,好像它是0.5、0.2,等等。”

他讀了一個條目:“19MY00H7224a 775888yPK 3deWT n0.2CBR 173250。”

沉默。

“在句號之前是什麼?”

“0,先生。全部都是。之後是一個數字和字母C。”

“全部都是?”

雷諾茲檢查並點了點頭:“看起來是的。”

馬弗爾小心地拔了一根鼻毛,而雷諾茲則愚蠢地盯著膝蓋上的那本書。M4高速公路的白線從黑暗中猛衝向他們,然後在車底下一閃而過。

傑克·布賴特掛在前排座椅之間,也盯著書,仿佛他也可以提供幫忙。

“為什麼那條最後是R?”他問道,挪了挪身子,這樣他就可以用肮髒的食指觸摸他正在看的那條。

“在破解代碼之前,我們無法分辨,”雷諾茲說,“它們都是字母和數字。”

另外十英裏的黑色道路在他們身下噝噝作響。

“C可能代表克拉嗎?”馬弗爾說道,“可能是鑽石的大小嗎?”

雷諾茲皺起眉頭,用手指指著條目。“是的!”他大聲說道,“長官,我認為是對的!在每條下,它都是一個類似的值,從0.2到0.75,然後是C。”

他對馬弗爾綻放出笑容,馬弗爾冷冷地點點頭:“我們還沒到呢。”

“我知道,我知道。”雷諾茲再次鬥誌昂揚。他們知道日期。現在他們肯定知道每一串數字和字母都以某種方式解決了刀的細節——很可能是價格和買主。這隻是時間問題。

他們在雷丁服務區停車,搖醒傑克,所有人都去上了廁所,買了一些咖啡,然後再往西走。

傑克在座椅上攤開,幾乎立刻再次入睡。

在前排座椅上,雷諾茲警長再次下定決心打開了《刀具大全》。他確信,破解可能將亞當與謀殺凶器聯係起來的代碼隻是時間問題。

雷諾茲皺著眉頭,翻過書頁檢查。

“傑克是對的,”他突然說道,瞥了一眼馬弗爾,“隻有一個條目以字母結尾。”

“是嗎?哪一個?”

雷諾茲第100次仔細翻閱這本書,翻著頁,手指在尋找,眼睛在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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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刀是在1998年10月售出的。”

“艾琳被謀殺後的兩個月,”馬弗爾平靜地說道,“亞當·懷爾在那之前已經拿到他的刀多年了。”

“但如果他同時擁有兩把刀呢?”雷諾茲說,“之前有一把,之後又有一把呢?如果他用多年前買的或他人送的刀殺了艾琳呢?然後他驚慌失措地把它扔到了現場?他回到路邊停車帶試圖找到它,但當他被抓走時才意識到警方已經找到了它。”

馬弗爾點點頭:“他是少數幾個知道警察找到了謀殺凶器的人之一。”

“就是!因為他知道,警察會把它的照片發給媒體,而像他妻子這樣的人可能會看到並詢問他有關刀的問題,所以他需要盡快弄到另一把,因為如果他還擁有它,那警察怎麼能拿到他的刀呢?這就無懈可擊了。”

馬弗爾加入進來:“問題是,他不是從架子上買一把相同的刀子,因為它不是數千把刀中的一把,而是唯一的一把。”

“或者,在這種情況下,”雷諾茲說,“兩把中的一把。”

“所以,R代表複製品[3]的意思。”馬弗爾說。

雷諾茲點點頭:“或者更換,或者重新訂購,或者重新發行,但所有這些都意味著同樣的事情——亞當·懷爾不得不委托製作一把新的VC刀來做掩護。八月底訂購,十月完工。”

雷諾茲像傻瓜一樣咧嘴笑了,他不記得上次他感覺如此之好是什麼時候。馬弗爾瞥他的眼神,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所以他花了一點兒時間才意識到那是尊重。盡管雷諾茲警長認為馬弗爾總督察是個蠢蛋,但他仍感到自豪。

“一旦他重新訂購,韋羅妮卡·克裏德一定知道他犯了什麼罪,”馬弗爾說,“這可能就是為什麼她在我們稍作拜訪後就如此快速地逃了。”

“完全正確。”雷諾茲說道,繼續埋頭看書。

現在他專注於那一條。拿出筆記本寫下代碼,這樣他就可以把它分解玩弄,就像猜字謎一樣。所有的字母,所有的數字。他知道前六個字符是日期,而0.5C是一顆半克拉的鑽石,R代表複製品,或者更換,或者重新訂購,或者重新發行。

在那之後,就隻是時間問題。

在斯溫頓附近,雷諾茲把刀從手套箱中拿出來測量了一下,驕傲地點點它再放了回去。

“明白了!”他喊道。

傑克醒了過來,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然後掛在雷諾茲的肩上聽他要說什麼。

“我們需要的所有信息都在這裏!她做的就是將其分解再混合起來,看起來像是胡言亂語,但一旦你破解它,就很容易讀懂!”

他開始演示。馬弗爾在開車,瞥了一眼,傑克·布賴特在他的耳邊沉重地呼吸,雷諾茲為他們解開了密碼,畫出線條以顯示拆開,圈住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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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六個字符是日期,我們已經知道了。然後是隨機的大寫字母。然後一個數字總是從7開始,這個國家的所有手機號碼都以07開頭,明白了嗎?她隻是刪除了0,使其不易識別,並將數字分成兩部分,每一邊都有一個上看起來像是隨機的字母!他向馬弗爾粲然一笑,馬弗爾點點頭。

“所以現在我們知道這些數字構成了一個電話號碼。然後是另外兩個字母——兩個大寫字母和一個數字,接著是一個小寫字母和三個大寫字母。FH5lABT。鑒於這是出現在鑽石尺寸之前,這必然是產品的描述,有關刀的,所以我想象它就代表折疊刀柄或獵刀之類的,5是刀片的長度,以英寸為單位。然後是小寫字母,然後是ABT,這可能代表關於刀的其他東西……”

“鈦,”馬弗爾說,“鈦刀片。”

“是的,當然!”雷諾茲說,“鮑魚殼刀柄!就是AB代表鮑魚殼, T代表鈦![4]然後是克拉值之前的另一個小寫字母,接著是更多的大寫字母,但我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意思。TA 1110250R。”

馬弗爾慢慢地消化:“還有什麼我們說過任何製造商都想記錄的銷售情況?產品、價格、日期、客戶名稱和地址——”

“地址!”雷諾茲說,“TA是湯頓的郵編。”

“在謀殺案發生時,懷爾住在湯頓。”

“所以,TA 1或TA 11,這意味著最後一個數字是價格,這將是……”雷諾茲停頓了一下,瞥了一眼馬弗爾,“10250英鎊。”

馬弗爾輕輕吹了聲口哨。“她知道。”他嚴肅地說。

“你還沒有看到最棒的一點,”雷諾茲說,“所有這些散落的剩下的字母都有助於混淆其他信息是不是?你看它們……”

他把筆記本拿起來讓傑克更容易看到。

“W——”傑克開始拚。然後他停了下來,吞了一口口水,“懷爾,它們拚起來是懷爾。”

[1]傑梅茵·格裏爾(Germaine Greer),1939年1月29日出生。西方著名的女權主義作家、思想家和勇敢的鬥士,近代女權主義先驅,她和美國的貝蒂·弗裏丹是20世紀六七十年代西方女權運動的兩麵旗幟,其代表作《女太監》名列西方七大女性主義著作之一,深刻地影響了西方知識女性的思想和生活。

[2]費金(Fagin)是狄更斯名著《霧都孤兒》中的竊賊團夥首領,後來成為“教唆犯”的代名詞。

[3]replica是複製品的意思,replacement是更換,re-order是重新訂購,re-issue是重新發行,這幾個單詞的首字母都是r,所以馬弗爾等人猜測這個字母可能代表這些單詞的意思。

[4]ABT=abalone + titanium,鮑魚和鈦金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