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心坎上還比較容易接受,任天不瞪眼了,矜持地坐起:“看看你又做了什麼美味。”
舒蘭愛聽這個,當即兩眼笑如月牙兒,端上心血的結晶:“蝦皮湯,小春卷。”
“天——”姐姐啊,不知道傷筋動骨不能吃魚蝦一類的發物咩?任天簡直要昏死過去,心說要不是看你天真爛漫,沒心沒肺,真要以為故意整我了:“你膀子有傷的時候,我給你吃過魚蝦?”
眨了眨眼,總算恍然:“啊,我忘了,光想著什麼補身子……快別吃了,我去另做。”
“算了。”任天端起湯來咕嘟咕嘟喝著,借助湯碗的掩護才能浮現感動的神情,是的,不可否認,他被感動了,被這單純的愚蠢。
“你不是說……”看他又抓起一個春卷塞進嘴裏,她有些手足無措,愣在那裏猜不透他的舉動。
連吃三個春卷,擺手,示意不要了。其實不想停,其實還想吃,隻是味道太考驗人,任天在這方麵比較脆弱。對他來說,這一生最苦的事有三件,其一幼時無父母庇護,甚是淒苦。其二被官府通緝有如過街老鼠,不得安寧。其三就是吃舒蘭做的飯。第三尤甚前二。
我還不夠愛她麼,東西這麼難吃還想與她共度餘生,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魄力,還不能體現我巨大到無形的赤誠?這叫什麼,無私的愛!
舒蘭驚訝地發現他麵孔上滾過一滴晶瑩的東西,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可是天大的事兒:“隻是一頓飯而已,不至於感動成這樣,真的,你要是喜歡,我天天給你做。”
任天側目,而已?還嫌不夠,你要幾頓?什麼,天天?天神啊,帶我走吧!
舒蘭感動壞了,還是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重要性呢,抹了一把眼淚,收拾盤碗:“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不行,得回去哭哭。
莫非自己的表情出賣了內心,讓她看出來了,任天心中不忍,就像一個正常人刺激了弱智,勝之不武:“等等。”
舒蘭身形頓了頓,轉身:“還有什麼事兒?”
呃,本來想道歉,不過見她神色不像生氣,本著不能浪費道歉的心理,於是作罷,可又叫住人家,說什麼好呢,什麼都不說,又顯得拖泥帶水,女人式的多餘與矯情,她還不知道要怎麼笑話自己呢,思慮再三,任天低聲道:“你來,我們聊聊。”
難道有更加滿足虛榮的話要說,舒蘭眼睛一亮,放下盤碗,回到床邊,端端正正地坐著,簡直洗耳恭聽。
男人的溫柔是女人的絕症。
咦,任天費解,怎麼突然想起這句話。誰說的?好像是周存道,當初在黑龍山舒蘭習慣性跳崖,他勸自己不要針尖對麥芒,懷柔政策來著。腦子裏怎麼忽而冒出這句,難道冥冥之中,注定我任天重新俘虜舒小姐的身心麼?
“委屈你了……”想通了的任天跟著感覺走。
罕見的溫和使她不禁低了頭:“什麼?”
“所有的事,從開始到現在。你的付出,所有的感情,我都愧對。”任天沉默片刻,緩緩道:“願意給我彌補的機會嗎?”
被突如其來的懺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舒蘭的心嘣嘣跳,少女懷春似的臉上發燒:“……不知道。”
“那我替你決定。”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將她按在懷裏:“以後都由我來包辦,你願意嗎?”
她動了動唇,久違了的懷抱導致失語。絕症無藥可醫。
原來不撲也能達到目的,天神啊,這跤摔得值。任天摟得要多緊有多緊:“幫你包辦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你忘了所有苦難,隻看見現在的幸福。”
舒蘭一震:“你不是一直介意我和周存道……”
“活著就好,平安是福,除此之外,我沒什麼介意的。”他知道自己說謊了,是個男人都會介意,隻是失去他,比任何時候都要痛苦,所以善意的違心:“在一起就好,不作他想。”
舒蘭的淚水奔騰了,淹沒麵頰,淹沒任天為她拭淚的手。
“在一起就好。”反複說著這句話,像在念叨一個咒語,天神啊,你可一定讓此咒靈驗,生生世世,團團圓圓。
天神表示壓力很大。
壓力山大的天神在舒蘭第二個兒子降生時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那時的她未出月子,任天過著沒日沒夜被娃折磨的生活,小屋突然迎來三個高矮不等胖瘦不一的女人。女客人很自覺地敲敲半掩的門,聲稱他們是來完璧歸趙的,同時又很不自覺地嘰嘰喳喳爭論著什麼,吵醒搖床裏的小毛頭,嬰兒異常的哭聲引來燒火做飯的任天,看著舒蘭詫異的神色又看看她們尷尬的表情,目光落到隨之跨進門檻的三四歲的男孩子身上。
第一反應是為什麼很像小天,這小鼻子小眼,活脫脫第二個自己。小天已死,連帶三個不請自來的奇怪的女人,眼前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你們?”舒蘭一副活見鬼的表情,頓覺自己失禮似的,連忙換上久別重逢的驚喜:“好久不見,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就說不來吧,你們跟她說好了。”橙橙突然捂臉跑掉。
絲吉立馬立場不穩,抱歉地笑了笑:“胡鬱你來。”也跑了。
胡鬱孤零零地立在原地,不斷示意牽來的孩子,孩子極認生,不肯挪步,她愛憐地摸了摸孩子發頂,緩緩道:“這兩個家夥,說好共同麵對,不講義氣啊全走了。任大哥,先恭喜你重獲新生。”
“同喜同喜。”咦,這麼回答好奇怪。
“那年你被官府所擒,往事曆曆在目,萬幸有驚無險得以逃脫,可惜了小天……其實那年我們三人亦受製於吳德,後來得知你們逃出生天,真替你們高興。吳德之死雖眾說紛紜,我們卻一致認為是你替天行道,從此我們也自由了,說起來當真是大恩人。你越是對我們有恩,我們心裏越愧疚,一直以來,一個秘密壓得我們喘不過氣,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她停了停,輕輕推孩子一把:“快去啊,那是你親爹,那是你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