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和任何人調笑,卻鼓不起勇氣跟她閑聊一句。他想告訴她,不要怕,我不怪你,不會傷害你,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卻不知該怎樣開口。
而她,她大概從未想過要和他說話吧。畢竟他們能有什麼話題可聊呢?
畢業那天,她似乎欣喜不已,他卻黯然神傷。
他知道她要去更好的地方了,她會擁有美好光明的未來,那本來就是她這樣的天之驕女應該擁有的人生,而他,大概這一生也無法與她產生交集了。
他喜歡她,會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吧。
這樣也好。有些感情,不必說出口,隻要自己珍惜過,知道它存在過,被它溫暖過,因它而產生過一點點希望,見到過一絲絲光明,那對當事人來說,就已經足夠了吧。
真的夠了。他不能,也從不曾奢望還能得到更多。
03 如果所有土地連在一起br走上一生隻為擁抱你
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生活瞬息萬變,無論多麼篤定的東西,也可能在下一秒顛覆。
林星嵐的幸福生活,在她考上重點高中之後不到半年,就變得支離破碎。
原來爸爸早就出軌了,眼看如今大女兒考上大學,小女兒考上高中,大概是覺得時機到了,再也不想拖了,堅持要離婚,而且耍手段轉移財產,兩個女兒倒是留給了妻子,但錢,所剩無幾。
為了不讓兩個女兒的心理狀況受到太大影響,媽媽沒有跟爸爸糾纏,她選擇了斬斷過去,重新開始。那年春節,母女三人在家抱頭痛哭一場,隨後互相安慰,媽媽說她會努力賺錢,讓她們安心念書不要擔心,姐姐說她一定會掙到獎學金,也會打工掙生活費,讓媽媽不要那麼辛苦,而林星嵐則下定決心,她一定要拚命念書,拿最漂亮的分數,考最好的大學,將來找到高薪的工作,讓媽媽和姐姐再也不用受苦。
隻是一開始日子確實很艱難。因為省錢,林星嵐幾個月之內就瘦了快十斤,她甚至不再交朋友,因為她覺得任何社交都是對金錢的浪費。後來姐姐開始寄錢給她,她便不再問媽媽要生活費。
遇見程銳那天,她的生活費已經花光,但姐姐還沒寄來下一筆錢。
那天是星期六,林星嵐背著書包,毫無生氣地往學校外走,她很餓,餓得難受,想快點回家吃東西,但又沒錢坐車,隻能走路。
一輛自行車擦著她過去,好在路旁有人拉了她一把,她往裏躲了一些,剛好避過自行車。
“謝謝。”她道謝,抬頭時才發現拉她的人是程銳。很久沒見過他了,此時突然見到他,竟然有濃濃的親切感。
“小心點,車子差點就撞到你了。”他說。
“嗯。”她點點頭,不知該說什麼,腦子也暈乎乎的,隻好繼續往前走。他不再說話,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
路過一個賣炸土豆的小攤時,她停下,看了很久,轉頭發現他還在,便突然開口說:“你有錢嗎?”
他不知道她什麼意思,但還是點點頭:“有。”
“能借我一些嗎?我很餓。”她說。後來她想,為什麼自己獨獨會拉下臉向他借錢呢?也許潛意識裏,她就覺得他是會對她好,會幫助她的人吧。
他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掏出兜裏所有的錢,拿出其中唯一一張五十塊的遞給了她。
她買了一份大份的炸土豆,吃得渣都不剩。
她不知道,他站在她身後,幾乎就要流淚了。她竟然受著這樣的苦,而他卻不曾幫助她絲毫,她從前是那樣閃亮而美好,如今卻淪落到這樣狼狽的地步,一想到她在挨餓,他又怎能吃得下睡得好?
他不是沒聽說她家的變故,因為不放心,也因為思念,每周他都會去她的學校外偷偷看看她,他隻覺得她越來越孤僻,越來越瘦,卻沒想到她竟然吃了這樣多的苦。
他隻念了半年的職中就退學了,開始在外打工,雖然過得不算好,但好歹能養活自己,還能給爺爺一點生活費。
那之後,每個星期六他都買一大袋吃的去校門口等她,一開始她很詫異,後來漸漸也就習慣了。家庭的變故使她早熟而敏感,她能感覺到他對她的善意和好感。她很孤獨,他的陪伴對她來說彌足珍貴,當然,那些美食也算是雪中送炭。
後來她忍不住問他,當初為什麼沒有報複她的那個耳光。
他笑了,說:“報複什麼?本來就是我不對,不該惹你生氣,其實你當時嚇壞了吧?”
她的臉紅了一大片,趕緊轉移話題,不好意思再繼續聊下去。
有個周日下午,程銳正在倉庫點貨,突然接到林星嵐的電話,她隻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就開始哭。他嚇壞了,忙不迭向老板請了假,問清她在哪裏之後便飛速趕了過去。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一見麵他就焦急地問。
見他來了,她哭得更傷心了,他隻好陪著她讓她哭,直到哭夠了,她才道出事情的原委。
原來她今天在路上撞見父親和那個女人了,還有那個女人的孩子。他們三人有說有笑,父親對那個女人的孩子又親昵又寵溺,比對她這個親生女兒好多了。
她受不了了,衝上去質問父親,卻被他斥責為不懂事,反倒訓了她一頓。
她又氣又怒又傷心又委屈,卻不敢跟媽媽和姐姐說,怕她們傷心,但她如今也沒什麼朋友,隻有程銳能讓她說說心事,讓她放肆地哭一哭。
程銳嘴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急得抓耳撓腮,她破涕為笑:“不用安慰我,我發泄發泄就好了。”
他臉上有黑印,手也髒髒的,外套也沒穿,顯然是趕過來的時候急得什麼都顧不上。
正值傍晚,夕陽的餘暉照過來,林星嵐心裏暖暖的,剛才的悲傷好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愛分成很多種的話,習慣,算不算愛的一種?
林星嵐習慣了每個星期六見到程銳,習慣了有什麼心事都跟他說,也習慣了把他當成除了媽媽和姐姐以外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