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沒想到的是,下一個周末,程銳又和她坐了同一班車。
她和姐姐坐這班車回家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以前從未見過他,那之後,每次都能遇見他,不過他當沒看見她,她便也裝作沒看見他。
她沒想到他竟然會出手幫她。
那個周末,車開到一半,上來一個滿身煙酒氣的年輕人,車上沒座位了,他環顧四周,選擇了站在林星嵐的姐姐座位旁的過道上。
車子轉彎的時候,年輕人靠在了林星嵐姐姐的身上,她不太自在地推了推他,往林星嵐那邊挪了挪。
車子在等紅綠燈時刹車停下來,年輕人借著刹車的慣性,雙手扶住了林姐姐的肩膀。
“你幹什麼?”林姐姐終於忍無可忍了。
“沒什麼,想跟你交個朋友。”年輕人嬉皮笑臉地把臉湊過來。
林星嵐緊緊攥著姐姐的胳膊,緊張得大腦一片空白,她能感覺到姐姐也怕得渾身發抖,怎麼辦?打110嗎?
“喂,離她們遠點。”有個人一把拉開了那個年輕人。
“毛都沒長齊就想英雄救美?”年輕人看著程銳,很不屑。
“你聽過秦五哥嗎?我跟他混的。”程銳冷冷地看著他。
年輕人似乎被這個名字震懾住,猶豫片刻,說:“嘁,沒勁。”說完就走到車子前麵發動機的部位坐下來,全程再沒發出過聲音。
“謝謝。”林星嵐小聲說。
程銳點點頭,算是回應,就又回到了後排座位。
林星嵐沒好意思回頭看他,但天知道她對他有多感激,從前隻覺得他小混混的樣子很討厭,打了他耳光之後害怕他報複,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覺得他也蠻帥氣的。
再後來,每次坐車她都隱隱期待他的出現,等到他真的上車了,她才會安下心來,似乎他的存在對她再也不是威脅,反而是安全感的來源。
初中畢業,比林星嵐大三歲的姐姐考上了大學,她也考上了市裏的重點高中,以後再也不需要坐這班車,大概也不會再見到將要去念職高的程銳了。
不知為什麼,最後一次坐那班車時,林星嵐心底竟然生出隱約的惆悵。
02 他說你任何為人稱道的美麗br不及他第一次遇見你
林星嵐哪裏知道,程銳和她坐同一班車,本來就是為了保護她。
沒有人知道程銳喜歡林星嵐,從第一次見到她開始。
新學期的第一次升旗儀式,林星嵐作為新生代表在國旗下致辭,那時候她不過十二歲,穿白紗裙,剪童花頭,一點也不怯場,講話還帶著點童音,普通話聽起來很軟糯,是標準的好學生模樣。
程銳看見她,就仿佛身在泥沼中的昆蟲看見了天上的星星,他是那樣低賤卑微的人,滿身汙濁,而她,她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的夢。
因為窮,程銳三歲那年父母就南下打工,留他和爺爺一起生活,最初每年春節他們還會回來,後來嫌票難買,車難坐,有時候兩三年都不回來一次。
沒人管的程銳很小就學會了打架,早早就跟在那些混社會的小流氓屁股後麵胡混,他沒上過幼兒園,到了學齡也沒去上學,還是居委會的人三番五次來家裏做工作,他才開始上小學。但從上學第一天開始,他就覺得自己跟學校格格不入。
所以從小學到初中,他一直是班裏最不受老師歡迎的那個學生。
也隻有在林星嵐鎮守紀律的時候,他才會老老實實待著,不給她添一點麻煩。
那唯一的一次意外,是因為同桌告訴他,他爸媽今年不回來過年了。同桌家就在他家附近,兩人打小就認識,關係還不錯,同桌聽自己爸媽聊天時聊到這個,突然想起來,就跟他說了。
可他不信。爸媽已經三年沒回來了,今年他們早早就打來電話,說會回來過年,言之鑿鑿,怎麼會變卦?
要不是林星嵐及時走下來,他應該已經跟同桌打起來了。
林星嵐那個耳光扇過來的時候,他完全蒙了。他雖然是個所謂的差生,但也是一般學生都不敢惹的人,被人當眾打耳光,這種丟臉至極的事還是第一次發生。
要是換了別人,他一定立馬反手一個耳光甩回去。可偏偏那個人是她。
他知道他的鼻血一定把她嚇壞了,偏偏他又不能跟她解釋,自己的鼻子是傳說中的沙鼻子,很容易就會流鼻血。他看著她被嚇傻了的樣子很不忍,完全忘記了丟臉,隻想安慰她,卻又開不了口。
陪他去廁所的小跟班氣得要死,說:“銳哥,班長居然敢打你,我們一定幫你報仇!”
“算啦。”他擺擺手,“懶得跟她一個小女生計較。”
沒想到周末放學時,他才聽說小跟班約了幾個人要在路上伏擊林星嵐。他瘋了一般趕過去攔住他們,還覺得不放心,索性買了同一班車的車票,一路送她到站,才又買了回程的票離開。
第二個星期,他還是不放心,又跟她坐了同一班車送她。
其實他一直很窮,買一次往返車票對他來說是巨大的浪費,但不知怎的,他仿佛著了魔,停不下來了。
也許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他每周跟她坐同一班車,隻是因為這是他唯一可以放心大膽地好好打量她的時刻。
一開始她很緊張,後來似乎習慣了,也便忽略了他的存在,開始如往常一般在車上聽歌,玩手機,跟姐姐聊天。有時候聊著聊著她會笑起來,有時候約莫是挨了訓,也會不高興地嘟起嘴。
那一次有年輕的流氓試圖糾纏她的姐姐,他氣得要命,不假思索地衝上去,若是那人沒聽過秦五哥的名頭,他會毫不猶豫跟對方打一架。他本來就是為了保護她才坐車的,不是嗎?能為她做點什麼,他很開心。
可惜整個車程不過半個小時,對他來說總是太短,每一次他還沒看夠她的側顏,車就已經到站了。
而整整三年,除了車上那句謝謝,他和她的對話,竟然隻有那一次,她生氣地問他,程銳,你說什麼呢?他則不耐煩地回答她,關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