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原來你不是光長身高不長腦子。”
許言禾正欲爭論,向一萌已經走到我們麵前:“姐,放學等我一起回家。”
“好。”對她的要求我向來是言聽計從。
“他是許言禾,以前的鄰居。”我拍著許言禾的肩向她介紹。
對於許言禾的男大十八變,向一萌顯然比我更吃驚,有一瞬,她望著許言禾走了神。我清了清嗓子,喚她回神,她重新換上甜甜的笑:“好久不見,許言禾。”
許言禾朝她頷首:“好久不見。”
向一萌瞥了一眼箱子裏的木瓜幹,笑著對我說:“姐,收下吧,我想吃。”她的笑眼像深邃幽暗的深潭,我沉溺其中,無法自救亦無人救贖。
我奪過許言禾手裏的箱子:“下次送東西多動動腦子。”
許言禾笑嗬嗬地點頭答好。
那箱被抱回家的木瓜幹,向一萌自始至終都沒再多看一眼,反倒是我一點一點吃空了那箱木瓜幹。我想起很多年前,向一萌生病住院,媽媽不允許她吃零食。她坐在雪白的病床上,白熾燈下,臉色慘白,卻笑著對我說:“姐,我不可以吃,你也不能。”
我從向一萌的笑眼裏似乎能感受到她當時的內心獨白:從今以後,我沒有的,你也不能有;我擁有的,你也不能有;而你的,就是我的。
03 你就是我的自由
我和許言禾再次成了難兄難弟。學校是半封閉製,除了晚上回家,其餘時間明令禁止外出。可有的同學偏偏無視校規,比如我,比如許言禾。
這天我和他結伴來到圍牆下,我嘴裏叼著狗尾巴草,用眼神示意許言禾趕快攀上去。許言禾把連帽衫的帽子戴上,勾了勾嘴角,朝我擠眉弄眼:“帥不帥?”
我慢悠悠地吐掉狗尾巴草,扯下他的帽沿,蓋住他那雙盯得我心底發慌的桃花眼:“你是不是傻?”
他敗興而歸,走到一定距離外助跑、起跳,動作流暢熟練,疾風一般從我眼前呼嘯而過。看他氣勢洶洶的樣子還以為能躍過龍門,結果連高牆邊緣的灰都沒摸到。
許言禾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我再來一次。”
我蹲下托著腮幫子望著他,一副“沒事,你繼續傻”的表情。
第二次,第三次……我終於看不下去了,走到高牆旁邊的桃樹下,踩著粗壯的枝幹上了樹,再一把抓住牆頭,兩腳一蹬,穩穩地坐了上去。
我揪著牆頭的小草問正準備嚐試第五次的許言禾:“要不要我拉你?”
耍帥不成功的許言禾瞬間沒了氣場,把頭一橫:“不要!”
許言禾學著我的樣子爬上高牆,轉身跳下,落地後回頭衝我招手:“快跳下來,我接住你。”
指揮許言禾背靠著牆站好,我死死地抓住牆頭,整個人吊在牆上,一米七五的身高讓我順利地踩到許言禾的肩,再順利地從他肩上蹦了下來。
許言禾黑著臉問:“踩我的腳感怎麼樣?”
我撣了撣身上的灰,丟了兩個字“還行”,就拉著他朝學校外的小吃街走去。
和許言禾風風火火吃完整條街後,我們終於心滿意足地打算回校。踩著牆角的垃圾車,我和許言禾不費吹灰之力就坐在了牆頭上。沒料到底下站了一大群人,以年級主任為首,我和許言禾的班主任在後方一字排開,學校保安拿著長棍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
我突然很想往回跳。
年級主任應該是看出了我想逃跑的想法,奪過保安手中的長棍:“再不下來,我們就采取武力措施了!”
一沾地就被班主任拎著領子教訓,唾沫星子齊齊向我和許言禾灑來,我倆埋著頭一副欲哭無淚的慘樣,年級主任大手一揮:“去操場跑十圈,再來我的辦公室寫五千字檢討!”
我正苦著臉疑惑為何年級主任和班主任會帶著保安出現時,一個不經意的抬眸,我就看見了站在長梯盡頭的向一萌。她毫不躲閃,抱臂站在那裏對我微笑,露出的虎牙在我眼裏如同惡魔的獠牙。風吹動她身後的草叢,像要隨時撲出來一隻猛獸,她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許言禾邊跑邊抱怨:“別讓我逮到打小報告的人!”
我連白眼都懶得朝他翻:“別天真了,就你那腦子,多喝點牛奶再去逮吧。”
許言禾齜牙咧嘴地想來卡我脖子,我順勢倒了下去,躺在橡膠跑道上,望著黑沉沉的夜空,喃喃自語:“你自由嗎?”
許言禾一屁股在我身邊坐下,托著腦袋注視著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回答:“你就是我的自由。”
我不去理會他的不正經,輕哼出聲:“聽說白雪公主在逃跑br小紅帽在擔心大灰狼br聽說瘋帽喜歡愛麗絲br醜小鴨會變成白天鵝br聽說彼得潘總長不大br傑克他有豎琴和魔法br聽說森林裏有糖果屋br灰姑娘丟了心愛的玻璃鞋。”
哼完一小段,我瞄到操場門口有人影,突然站起來繼續跑。
許言禾不解地躺在操場上大呼小叫:“別跑啊,再多唱幾句。”
年級主任的長棍擊打在操場上啪啪作響,厲吼聲由遠及近:“許言禾!你小子躺操場上睡著了是吧?!”
許言禾的哀號隨即響遍操場。
我邊跑邊大笑。這晚,秋風習習,夜空中既無星星也無月亮,連蟲鳴聲也沒有,我和許言禾圍著操場跑,風吹起我的衣擺,吹散他的發。很多很多年後,我都流著淚想起這晚,心如刀絞。
04 你最近快樂得讓我嫉妒
許言禾經常來我的班級串門,他本就是學校風雲人物,一來二去,年級上的流言四起。可我倆都是厚臉皮,對這些不實的傳言充耳不聞。
這天他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包辣條,在教室門外激動地要和我分享。
他這樣傻裏傻氣讓我很尷尬,我立起書,自我催眠:他看不見我,他看不見我。黑炭隊長敲敲我的桌子:“你再不出去,你的娃娃親就要衝進來了。”
一出教室門,我就拉著許言禾逃到樓道人少的地方。他揮舞著辣條:“你吃吃看,是不是我們小時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