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黃雀在後(3 / 3)

穀縝盯著棱錐,審視一會兒,忽道:“你說那女子的語聲又媚又軟?”姚晴道:“比萃雲樓的姑娘還媚還軟呢!”

穀縝眼中閃過一絲恍惚,驚覺時,忽見其他二人望著自己,不覺笑道:“看我做什麼?”陸漸皺眉道:“你猜到是誰了?”穀縝搖頭道:“有個人選,卻拿不準。”姚晴呸了一聲,說道:“什麼叫拿不準?老相好太多了吧!”穀縝笑笑,卻不做聲。

不久天色大亮,程雪煙備好早點,前來相邀。用了飯,三人正品香茶,忽見程公澤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眉間大有喜色。穀縝一見笑道:“必有好消息了。”

程公澤跑得急了,端碗茶一氣喝光,笑道:“我查了一夜,發覺兩件事情,跟你吩咐的有關。第一是黃山西南柏壽村富戶劉正德家失竊了十石新米、兩口肥羊。昨日報官,官差去查,見地上有米粒散落成線,向山裏去了,官差怕是山賊所為,不敢深入。第二件,是黃山東南方的泰光鎮,鎮裏的‘福齡堂’丟了若幹藥材,我派人問了,卻是砒霜。小穀你說可怪不可怪?”

“砒霜?”穀縝想了想笑道,“多勞程兄了,小弟叨擾一夜,也當告辭。”程公澤吃驚道:“怎麼不多住兩天?”穀縝道:“我仇家很多,又很厲害,再住下去,怕會給你惹來天大災禍,故而越早告辭,越無後患。”

程公澤終不是江湖中人,聽得臉色發白,怔怔無語。穀縝討了些幹糧美酒,又換了兩匹好馬。其間程雪煙再未現身,直待三人臨行,才來相送,雙目微微紅腫,悶悶低頭不語。姚晴瞧在眼裏,不禁看了陸漸一眼,暗自慶幸:“還好他土頭土腦,言語無味,沒有這拈花惹草的本事。”

一陣風出了城外,穀縝勒住馬匹說:“陸漸,這一去,有兩件事,一好一壞,你先聽哪個?” 姚晴冷冷道:“故弄玄虛。”陸漸道:“先聽好的!”穀縝笑道:“汪老鬼必在黃山,這是好事!”陸漸精神一振,說道:“壞事呢。”穀縝道:“壞事麼,那就是東島高手已至徽州。”陸漸吃了一驚,默然半晌道:“此話當真?”穀縝道:“八九不離十,如今之計,若要洗刷我的冤屈,就須在徽州逗留,若要保命,那就逃得越遠越好。”

陸漸、姚晴對視幾眼,陸漸遲疑道:“若是逃了,你我又能活麼?”穀縝笑道:“多活幾天也說不定。”陸漸想了想,搖頭道:“這麼說,逃與不逃,均是不免一死,既然這樣,我選不逃。”穀縝注視他道:“你不後悔?”陸漸回望姚晴,姚晴不耐道:“瞧我做什麼,你去哪兒,我也去哪兒!”陸漸心中一陣激動,長吸一口氣,默默點了點頭,穀縝不覺歎了口氣,拍馬走在前麵。

奔突不久,忽聽蹄聲傳來,前方道旁一左一右馳出兩匹白馬,毛羽光亮,騎士均為英俊少年,一色如雪白衣,背上劍柄紅纓飄飄。見了三人,忽地調轉馬頭,原路馳回。

穀縝微微冷笑,一言不發,再行一裏,迎麵又奔來兩匹黑馬,通體烏黑如炭,騎者是兩名娟秀少女,墨綠衣裙,各背一麵金燦燦的琵琶,見了三人,忽又調轉馬頭原路馳回。

姚晴奇道:“這些人弄什麼玄虛?”穀縝笑笑不語。再進裏許,又見兩匹黃驃馬奔馳而來,馬上坐著一對黃衫少年,各背一張古箏,仍是不到近前,便即轉回。陸漸、姚晴越瞧越奇。其後再行一裏,又來二騎棗紅馬,鬃毛飛揚,如烈焰翻騰,兩名紅衣少女,一帶玉簫,一佩玉笛,見了三人,打個轉又奔了回去。

姚晴顧視穀縝,狐疑道:“臭狐狸,你知道緣故,是不是?”穀縝微微一笑,說道:“這叫‘八駿迎君歸’。”陸漸道:“迎君歸?歸哪兒去?”穀縝徐徐道:“歸往閻羅地府、十八地獄。”

“什麼話?”姚晴啐了一口,“我不受他迎接,他又怎的?”穀縝搖頭道:“被‘不漏海眼’看上的人,哪兒是說逃就能逃的?”陸漸心神大震,衝口而出:“‘不漏海眼’,獄島葉梵?”穀縝笑道:“不錯,葉老梵親臨中土,給足了穀某的麵子,倘若不去,大大失禮。”

姚晴冷笑道:“什麼漏不漏的,本姑娘偏不受他牽製,他向西迎,我偏向北走。”將鞭一揮,向道邊歧路奔走。才奔數丈,“咻”的一聲,姚晴忽覺坐騎下沉。她反應奇快,縱身掠出丈餘,回頭望去,那馬癱倒在地,耳邊一個小孔血流如注,竟是一擊入腦,當即隕命。

姚晴心中駭異,縱身上前,在馬頭上一拍,勁力所至,小孔裏滾出一顆血淋淋的鬆子。她呆了呆,轉眼望去,四周林木森森,煙雲霏霏,雲林深處,似有無數鬼怪妖物呼之欲出。

忽聽穀縝笑道:“葉叔叔,你何苦這麼猴急?”話音未落,又是咻咻兩聲,穀縝的坐騎應聲倒斃,將他顛下馬來。

陸漸也沒看清暗器來勢,但他神通在手,銳響一起,手已自然揮出,但覺掌心一痛,幾被貫穿,跟著“天劫馭兵法”轉動,掌心肌肉凹凸,輕輕抵消來勢。陸漸攤掌一看,掌心一粒碧綠鬆子,餘勢不盡,滴溜溜轉個不停。

忽聽左方林子裏有人讚道:“好身手。”手字落地,歸於沉寂。穀縝側耳聆聽,笑道:“這個葉老梵,藏頭露尾,著實憊懶。”

陸漸微一沉吟,跳下馬來,一拍馬臀,那馬原路奔回。穀縝笑道:“不要馬了麼?”陸漸歎道:“這馬兒無辜,何苦讓它隨我送命?”穀縝點頭道:“說得是。”回望姚晴,見她臉色慘白,兩眼發直,不由歎道:“大美人,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姚晴雙頰漲紅,叫道:“臭狐狸再胡說,我打你老大的耳刮子!”穀縝哈哈大笑,拂袖前行。陸漸瞧他背影,不由歎了口氣,姚晴扯他衣袖一下,小聲問:“你害怕麼?”陸漸搖頭道:“怕是不怕,但這樣處處受製於人,當真悶殺人了。”他看了姚晴一眼,伸手握住她手,姚晴雙頰泛紅,一股暖意蕩過心胸,頰上綻出溫柔笑意,陸漸也報之一笑,二人攜手並肩,尾隨穀縝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