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隻好小心奉承討好沈湘。在我的小心討好下,沈湘臉上的裂縫增加速度明顯減慢了。但原有的裂縫仍未消除,她沒法再去上班,很快就被單位開除了。她一個人坐在家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總之,她日漸地改變,終於變成一個怨靈般的女人。她始終溫柔地對我說話,當我的話傷害到她時,她便露出極度哀怨的表情,向我展示她的傷口。
這下我覺得奇怪了:“沈湘別鬧了,真的,你看看你的臉。”
第一次產生這個念頭時,我打了自己幾個響亮的耳光。我覺得自己如此很狠毒,簡直不是人。可是就在此時,沈湘幽靈般走進來,哀怨地問我為何要扇自己耳光。我說不出理由,她步步緊逼,身上哢嚓之聲不斷。
安靜了。
徹底的安靜,再也沒有哢嚓聲,再也沒有幽怨和哀愁,地上一堆灰塵樣的東西,就是我曾經的妻子。我拿掃帚把它們掃作一堆,扔進垃圾袋裏。
哢嚓。
(全文完)
沈湘的左臉出現了一條血痕。
哢嚓哢嚓哢嚓。
也許,今天的事隻是巧合?
其實我是個很善良的人,真的,我發誓我是個善良的人。可是善良是那麼一種脆弱的東西,它經不起如此長時間的扭曲和擠壓——實際上沈湘本來也是個很善良的人,不是嗎?說到底,我們都是受害者。但我再也沒法忍受了,這種變態的生活,這種像走鋼絲般小心的對話,讓我的神經高度緊張,我越來越強烈地渴求死亡。
“我不知道,再等等看?”我試探著問。
那天下班後,我在廚房裏做飯,沈湘在看電視。飯菜擺上了桌子,沈湘走過來問:“今天做的什麼菜?”
那麼,沈湘就必須死!
他是不是知道什麼?
哢嚓。
“那我們去醫院。”沈湘手忙腳亂就要朝外走,我一把拉住她:“醫院的專家門診現在不開,你去也隻能看急診。”
他為什麼這麼問?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怎麼回答都是錯,怎麼回答,裂縫都會出現。
又是一聲輕響,她的耳朵旁邊又出現了一道血痕。
第二天,沈湘沒有去上班。如此多的傷痕在臉上,她沒法出門。跟單位請了假,我陪她去醫院看了看,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隨便開了點消炎的藥,我們就回來了。一路上我盡量不說話,偶爾說上一兩句,也會提心吊膽地看著沈湘的臉。讓我不解的是,在我說完話之後,有時候她臉上也並不會出現血痕。這是怎麼回事呢?
我終於明白,原來是那些讓沈湘感到刺耳的話令她的臉上產生了這種裂縫。這個發現讓我不寒而栗,我猶豫了很久才把這個發現告訴沈湘,她驀然瞪大眼睛:“原來是你在害我!”我感到氣憤——她怎麼能這麼說呢?但我不敢反駁——一反駁,她必然會生氣,而隻要我的話讓她生氣,她的臉上就會出現裂縫。
這種情況持續了兩三天,沈湘臉上的傷痕在持續增多,她近乎絕望,經常一個人呆呆地坐著,眼睛望著牆。我們本以為如此細小的傷痕很快就會自行愈合,但它們似乎從來不愈合,舊的傷痕永遠像新傷痕一樣鮮紅。後來,我壯著膽子跟沈湘提議用放大鏡看看這些傷痕,沈湘凝視了我半天,才慢慢點頭。
殺死沈湘是最簡單的事情,除了勇氣,我不需要做更多準備。
我想我真的還不如死了好。
這個發現讓我覺得十分怪異,這顯然不是正常的事。等沈湘睡著了以後,我試探著對她小聲說話,但並沒有看到血痕出現。
“不碰就不碰。”我把手縮了回來。
我為什麼不離婚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什麼真菌感染?”我慌亂地說。
我疑惑地睡著了,沈湘就睡在我身邊,臉上是幾十條血痕。這些血痕覆蓋了她小半邊麵頰,讓她驚恐欲絕,簡直有些歇斯底裏了,我給她吃了兩片安眠藥她才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