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燕奔(5)(1 / 3)

一頭豬居然殺得別別扭扭、極不利索,屠戶曹嫌刀不好使,可天不亮他就起來磨刀,雖然刀本來就快,但他還是仔仔細細磨了一遍,試刃的時候竟割破了手指,他將出血的指頭放到嘴裏猛咂了一下,吐出口血痰。可見刀還是刀,快得很!蹊蹺的是,豬在他捅下一刀後,竟掙脫了捆縛,翻下條凳滿地跑,血從頸部一直噴出,跟它四條腿比賽似的,跑到哪兒血噴到哪兒,把一幫看熱鬧的街坊小兒弄得大呼小叫,好不快活。殺豬失手這對於屠戶曹而言是絕無僅有的事。他立在原地不動,手操刀,眼睜睜瞧那豬直竄得血噴盡,腿發軟,身子歪斜到地上。屠戶曹接下來收拾這頭豬便齜牙咧嘴,十分憤憤然。屠戶曹收拾完後將豬劈兩爿,往杆上一掛,也就不管了。他先是去茅房,從茅房出來,他又徑直在街頭轉悠,他分明看見一個好久不見的熟人背影,便滿臉笑著高聲招呼,喂,老七,老七!那人很不情願地回過身,一臉詫異,問,是喊我嗎?我是五子,不是老七,你認錯人了。屠戶曹問,耶,你不是老七嗎?你分明是老七嘛,怎麼連自己都不認得了。你總該認識我老曹吧!下雨街煙囪巷,殺豬的……老七一臉茫然,搖搖頭,滿是歉意地說,不認得。轉身便像個陌生人似的走了。屠戶曹用大巴掌使勁抹了一把臉,像要將一臉的尷尬抹掉,他自言自語,我會認錯人嗎?不可能啊!

回到鋪子裏,他跟婦人玉豆說起這事,玉豆說,老七不是死了好一陣子嗎?!你怎能在街碰見,八成你喝酒喝暈了。屠戶曹被栽贓,喊冤似的說,沒有哇!我剛才隻上了一趟茅房,哪兒喝了什麼酒了,你聞聞我嘴裏一點酒味沒有。玉豆不耐煩,推開屠戶曹伸過來的胡子拉碴、毛茸茸的嘴,嗆死人了,還說沒喝,少來了!屠戶曹的確沒喝酒,頭腦也絕對清楚。他在街上也絕對見到了一個看似老七的人,他從早上到現在也絕對滴酒未沾。可玉豆偏以為他喝暈了胡說八道,這令屠戶曹有些懊惱。偏偏就在這時,天香樓老板方頭不識趣地插一嘴過來,問屠戶曹,今兒有好肉不?屠戶曹見方頭一雙野貓偷腥的眼睛直往玉豆身上瞄,便氣不打一處來,粗聲大氣地說,今兒肉讓狗吃了,沒有。

咋?方頭說,酒喝多了?生意也不做!屠戶曹惱羞成怒,不由罵起來,老子今天明明沒喝酒,你們淨說我喝了,都他媽穿一條褲子是不是?

方頭見屠戶曹一臉凶相,退了兩步,擺擺手,嘿嘿笑著說,我隻是要爿好肉,沒別的意思。屠戶曹生氣地說,我沒喝酒,你們說我醉了;我見了個人,你們說人死了;我說你們穿一條褲子,你說要好肉。你他媽分明沒事跟我找碴兒嘛,還說沒意思!這是什麼意思?!

方頭說,噯,老曹,我隻是找你來要爿好肉,今兒州衙在我店裏訂幾席酒,據說是招待京官哩,我不敢怠慢,所以到你這兒要上好的肉。

屁!好肉好肉,屠戶曹道,我不是說好肉都讓他媽狗吃了嗎?方頭說,噯,我說曹兄,曹大哥,別,別生氣嘛,是不是。我看你鋪裏不有現成的好肉嗎?方頭指著杆上掛著的肉說。屠戶曹把大巴掌拍得生響,叉著腰說,嗯,你瞧見了,你以為那是好肉嗎?那他媽不是,是臭肉。屠夫曹說這話時臉衝著玉豆,一嘴唾沫星子臭烘烘直撲玉豆的俏臉而去,玉豆將臉側過,說,這又發酒瘋不是!

屠戶曹牛眼一瞪,對玉豆喊,臭婆娘,你說你再說,看老子不掄巴掌扇你屁股!玉豆肥碩的屁股一扭,哎喲,怎麼了,我犯什麼事了,讓你整天欺負!玉豆含怒帶嬌,話卻硬得很,出乎屠戶曹預料。平常罵不還口、打不回手的老婆玉豆,今天竟也跟自己較起勁來,這不他媽反了嗎這是?屠夫曹覺得今天似乎很不對頭,他也不跟婦人理論,隻衝著方頭沒好氣地說,今兒我可把話撂這兒,我這肉再賤也不賣你,你給我走開。說罷伸手推方頭,去去去。方頭一臉訕然,又想扳回麵子,說,你……你這兒不賣,我去別處不也一樣嗎?我是看在街坊麵上,照顧你生意。方頭邊說邊往後走。就聽玉豆在朝屠戶曹撒潑地喊,好哇,你這灌黃湯的,人就不要吃飯了!

好,我沒喝酒,你們偏說我喝酒,我原打算從今日起戒酒的,你們說我還暈,索性我喝個痛快!屠戶曹一賭氣,關門喝了個夠,把幾壇酒都喝空了。稀裏糊塗人也就睡了過去。幾個時辰後被一陣動靜吵醒,怎麼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個哈欠,呀,早上殺的豬肉還掛在那兒沒賣哩!——玉豆,玉豆婆!他大聲嚷,沒人應。他站起身,就見一隊官兵圍在屋前屋後轉悠。屠戶曹一出來,官兵竟如臨大敵,提矛持戟對著他。屠戶曹似乎隱約明白過來了,我沒打老婆呀,官兵憑什麼來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