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鈞一發(1 / 3)

早上,蕭如峰起來跑步,跑出鎮政府大門。遠遠地看到劉群在前麵,於是緊跑幾步趕了上去,“劉鎮長,早。”

劉群回過頭一看,“嗬嗬,是蕭書記啊,早。”

兩人一邊跑,一邊聊,一路跑過去,再一路跑回來。

每天,在鎮裏住宿的人並不多,除了帶班領導和值班人員外,大部分幹部下了班都往縣城跑。早上跑步的人就更少了,其本上是蕭如峰一個人。劉群在鎮裏住的時候,每天都會到外麵跑跑。

蕭如峰不到周末基本不回家,有時周末也在鎮裏或者村裏。

賈景輝在鎮裏的時候,一般晚上會約蕭如峰一起吃晚飯。然後帶上區洋和淩步新。

“如峰,今晚有約定沒有?沒有的話,一會兒跟我一起到供電所去吧。我讓劉所長燉一隻鄉下的土雞。”

“沒有,我正打算到食堂吃呢。”

“食堂就算了,一起去吧,也沒其他人,就是區洋、步新幾個。”

蕭如峰也不大喝酒,每次都是點到為止。

區洋說,“如峰,大夥兒都說,你是一個很文雅的人呢。”

每次在鎮裏住,劉群都會到蕭如峰房間裏聊天,第二天早上都不會忘記叫蕭如峰早起跑步,“如峰,走,跑步去吧。”

“好的,劉鎮長,馬上就來。”

賈景輝不跑步,早上起來就在院子裏打太極,每次看到蕭如峰跟劉群跑步回來。都遠遠地打招呼,“劉鎮長,如峰,早上跑步。”

“賈書記早。”劉群與蕭如峰走到賈景輝打太極的地方,看他野馬分鬃、雙峰貫耳,禮貌性地讚美幾句,幾分鍾後上樓回房間。

書記鎮長事情也多,縣裏今天這個會,明天布置那個工作,基本上沒停。兩個人都各有一輛車,每天吃過晚飯就往城裏跑,有時下午就走了。有時,賈景輝也在鎮裏住,劉群不在,有時劉群在鎮裏住,賈景輝不在。

早上賈景輝看到蕭如峰起來,笑著叫道,“如峰,一個人去跑步去嗎?”

“賈書記早,是啊,跑跑去,鄉下的空氣特好。”

“嗬嗬,是啊,這空氣在城裏可是享受不到的。我看,你不如跟我學打太極拳,跑步有什麼好啊,打太極拳最鍛煉身體了。”

“好是好,隻是我在學校一直跑步,沒有基礎呢,怕學不會。”

“沒關係,非常容易,我來教你。你看,這就叫白鶴亮翅,這叫攬雀尾。”

蕭如峰心裏不禁有些為難,十多年來一直堅持跑步的習慣。不是說太極不好,而是對這個東西不太感興趣。看到賈景輝熱情的樣子,隻好停下來,跟著學了幾招。

那天,市裏搞計劃生育檢查,鎮裏安排迎檢工作,晚上一直開到十點多鍾的班子會,賈景輝與劉群都住在鎮裏。

早上,賈景輝打太極拳的時候,沒有看到蕭如峰,以為跟劉群跑步去了。劉群跑步的時候也沒看到蕭如峰,以為他在院子裏跟賈景輝打太極拳。兩個人一看,都沒有。

半天之後,蕭如峰才打著哈欠開了門,睡眼惺忪。

“賈書記,劉鎮長,你們今天怎麼這麼早啊?”

“啊,如峰,還說早啊,是你自己睡過頭了。”賈景輝哈哈笑了起來。

劉群也笑了起來,“如峰,難得,難得你睡個晚起啊。”

周末,蕭如峰到商場買了一根跳繩帶到鎮裏,每天早上起來,在走廊上跳繩。

“如峰,怎麼又開始跳繩了,不打太極嗎?”

“賈書記,沒辦法,映雪說我開始長胖了,那天逛商場非得給我買一根跳繩,讓我強化鍛煉啊,妻命難違啊。”

劉群看見,也問道,“唉,如峰,你怎麼玩起這小孩子玩藝來了?跑步去吧。”

“劉鎮長,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那天用手在我腰上一圈,說我腰圍超標了,非得給我買一根跳繩,要我天天跳,妻子的命令不服從不行。”

看到蕭如峰天天住在鎮裏,區洋很不以為然。

“如峰,你忍心讓你那如花似玉的妻子天天一個人獨守空房啊。”時間長了,區洋對蕭如峰的稱呼也改了,不再叫蕭書記,而叫如峰了。

“嗬嗬,她每周在醫院最少也要值兩個晚班。”

“大家都回去,你也回家吧,待在鎮裏有什麼意思。機關‘走讀風’光靠你一個人是改變不了的。”

“我在這裏住的目的並不是要改變‘走讀風’,隻是覺得在這裏可以處理一點事情,把工作做得更好些。”

“工作嘛,你天天做也是這樣子的,總有做不完的事情。今天做完了,明天群眾又有事情來了。”

蕭如峰的到來確實使綠水的班子格局發生了變化,但蕭如峰並沒有加入賈景輝和劉群當中的任何一方。一直不過問他們之間的任何工作以外的事情。

蕭如峰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加上又跟了文副縣長一年,對口的也是農業。因此,對農業、農村、農民有著非常深刻的了解,對農民有著很深厚的感情。什麼時候他都能站在農村和農民的角度去分析問題、考慮問題。然後從一個鎮幹部的角度,指出他們考慮問題的不足。著力為農民群眾解決實際問題,很受綠水的群眾歡迎。

蕭如峰很少待在鎮裏,有工作任務的時候,帶著自己分管線上的幹部一起下去。沒有任務的時候,他一個人下去。

有人看到副書記下去,覺得不好,也跟著去。這時蕭如峰總是說,“前一段時間,大家辛苦了。你們歇著吧,地方我熟,我一個人去。”

蕭如峰買了一輛摩托車,天天騎著往鄉下跑。走村入戶和群眾聊天,隨身帶著一個筆記本,聽到什麼反映立即記下來。一旦發現什麼問題,能解決的立即幫助解決。

“大嬸,你這件事情好辦,一會兒把張三、李四叫過來。大家一起說說,都是鄉裏鄉親的,有什麼過不去的呢。”

張三李四過來之後,大家聊一陣子,聽聽各方的意見,往往就能冰釋前嫌。一些簡單的糾紛什麼的,往往不到半天就解決了。

碰上有些棘手的問題不能立即解決或需要多方共同來解決的他就記下來。

“行,這事我回去看看,找有關人員過問一下,盡量幫你解決。”

回到鎮裏,找到有關人員多方協商幫助解決。久而久之,群眾有個什麼意見建議也願意向他反映,有了什麼困難也願找他幫忙,願意找他解決一些問題。大家親切地稱他為“平民書記”。

賈景輝看到蕭如峰這樣,心裏也感到非常高興。心說,這個蕭如峰在工作上倒真的是一把好手。來了之後,不說別的。僅接待上訪群眾一項,就減少了很多。如果鎮裏的幹部都能這樣,工作就好做了,自己這個黨委書記也就輕鬆了。

劉群看在眼裏,喜在心裏。這個蕭如峰跟賈景輝果然不是一路貨,看他做工作的樣子,為人倒也還正直,工作責任心也強,這樣的話,就不會跟賈景輝弄到一起去了。

但是,他們都沒有想到,蕭如峰的這種工作態度和方法,不僅完全改變了綠水鎮的幹部形象,也將會徹底改變綠水的幹部結構。出現一個他們自己連想也不敢想的結局。

蕭如峰在關係上處理得很好,沒有下鄉,或者晚上,到大家的房間裏坐坐、聊聊。區洋雖說疙疙瘩瘩。但看到他沒有歪心,也不由增加了幾分佩服。

隻用短短的半年時間,蕭如峰對綠水的情況就比鎮裏的任何一個幹部都要了解,都要熟悉。無論是哪個村裏哪戶人家隻要是稍大一些的事,他馬上就知道了,很多問題都在萌芽狀態就得到了解決。

年底,全縣信訪工作評比,群眾赴縣上訪率下降了85%,赴省市上訪率為零,綠水鎮第一次獲得“信訪工作先進單位”,蕭如峰也被評為“信訪工作先進工作者”。這是綠水近年來信訪和穩定工作做得最好的一年,在全縣的兩個文明表彰大會上,縣委書記丁中三次提到了綠水的信訪和穩定工作,一再進行表揚。對蕭如峰也在會上大加讚賞,說他不僅是綠水鎮的功臣,也是綠源縣的功臣。

“同誌們,如果我們各鄉鎮的幹部,都能像蕭如峰同誌那樣。著力為群眾解決問題,為群眾辦實事,我們的信訪工作就會出現一個良好的局麵。”

“……如峰同誌的工作也就是一個字,‘實’。不來虛的,紮紮實實做工作,關心群眾,想群眾所想,急群眾所急。隨便找綠水的群眾問問,哪個不說我們的如峰同誌好啊?沒有誰說如峰同誌不好的。都誇他是一個好幹部。我們有的鄉鎮、有的地方,為什麼會出現那麼多不應該有的上訪,就是解決問題不徹底,或者說解決問題不到位,甚至是處理問題不公。群眾不服嘛,所以,同誌們,做農村工作要沉下身子,邁開步子,放下架子深入到群眾中去啊!上次要不是如峰同誌,那一場集體械鬥結果就很難預料,那不知有多少家庭要家破人亡。所以,我說如峰同誌不僅是綠水的功臣,也是我們整個綠源縣的功臣。”

在社會治安和穩定工作上,綠水本來是整個綠源縣最難剃一個刺頭。這裏民風彪悍,村裏的村民自古以來就有習武的風氣,就連剛剛學會走路的毛孩子也能像模像樣地比畫幾下,村民們個個好勇鬥狠。

有時就是兩個小孩子、鄰裏兩個婦女打架。也可能引發大規模的集體械鬥,更有甚者,夫妻打架都可能打成宗族之間的械鬥。

丁中在會上提到的集體械鬥就是這樣一件事。

綠水鎮銀泉村有一對夫妻,丈夫叫吳成根,妻子叫徐冬香,是華安村徐家嫁過來的。吳成根不抽煙不喝酒,就是愛玩麻將。那天晚上,吳成根玩麻將玩到下半夜三點多鍾才回家。徐冬香本來就反對他玩麻將,看他這麼晚回來,非常生氣,就說了他幾句,“你也真是的,玩這麼晚幹什麼?把孩子都吵醒了,還讓不讓人睡覺?”

這天晚上,吳成根因為輸了錢,心裏本來就不痛快。剛開始的時候,不理會徐冬香,任她說什麼,就是不吭聲。

徐冬香看他不做聲,越想越來氣,就越說越難聽,“你到底還要不要這個家了,不要這個家就幹脆散了。”

吳成根禁不住嗬斥了她幾句,叫她不要吵了,“吵什麼吵?不就玩幾圈麻將嗎?”

徐冬香聽了他的嗬斥,不僅沒有停下來,反而把聲音提高了,“我吵什麼吵?你去打麻將還有理了,你深更半夜回來還有理了。辛辛苦苦掙來的錢賭掉了你不心痛,我還心痛呢。”

“再吵。”吳成根舉起了巴掌。

徐冬香看他舉起手來又放下了,以為他不敢打自己,就下得床來,衝上前去,“你打呀,有種你就打呀,吳成根,今天你要不敢打我,你就不是個男人。”

吳成根哪裏受得了這種挑釁,徐冬香的話剛說完,臉上就“啪”地挨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地疼。

徐冬香想不到吳成根真的會打自己,而且下手還這麼重。立即在房間裏大叫起來,“救命啊,救命啊,吳成根打人了,要出人命了。你打呀,你再打呀?你打死我算了,唉喲,唉喲。”

徐冬香一邊叫喊,一邊大聲地哭。

正在熟睡中的人們聽到喊聲,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紛紛起來,趕到房裏,隻見夫妻兩個扭作一團,吳成根大概也知道自己不該打人,總在讓著徐冬香,徐冬香卻不依不饒,徐成根隻好招架著,並不還手。大夥兒好不容易才把兩人分開。

徐冬香說,“吳成根,你等著,今天你打了我,我明天就回娘家去把我的兄弟叫來,看你能打得過幾個人。”

氣頭上的吳成根也毫不服軟,“不要說叫你幾個兄弟,你就是把天下姓徐的全都叫來,老子也不怕。”

天剛蒙蒙亮,徐冬香果真回娘家去了。

徐冬香的五個兄弟在當地打架是出了名的,是有名的狠角兒。地方上很多人都不敢惹他們,兄弟幾個都練過幾年家傳武術,兩三個人近不了身,是會家子。他們仗著有幾下功夫,別人害怕,在地方上蠻不講理,連鎮裏和村裏的幹部有時都讓著他們。在當地有“五虎將”、“五虎下山”之說。

徐家兄弟幾個看到徐冬香哭哭啼啼的樣子,聽她說了原因之後心裏更來了氣。特別是聽說吳成根說姓徐的人全叫來也不怕時,五個人當即就氣勢洶洶地趕了過去。

銀泉吳姓是一個大姓,相傳為吳廣的後代,整個銀泉村這一片就有不下五千人姓吳,因為人多勢眾,一直不把其他姓氏放在眼裏。

徐氏在當地也是一個大姓,村子裏四千多人,百分之九十以上全部姓徐,徐氏族人常常也以老大自居。與相鄰的銀泉村吳姓形成了對抗。兩姓互不示弱,常常在暗中較勁。但因為靠得近,青年男女常常到一起,所以徐姓當中不少人的妻子是銀泉姓吳,銀泉那裏很多男人也娶了徐家女子,兩姓是兒女親家,正月裏,互相往來。

徐冬香本來回娘家的意思就是想訴訴苦,並不是真的想讓兄弟們去跟吳成根動手。她正在廳堂裏和母親說話。轉眼不見了五個兄弟。“媽,哥哥他們幾個上哪去了?”

母親說,“剛剛還在這呢,一會兒上哪去了?”

徐冬香知道大事不好,顧不上還沒有擦眼淚,慌忙站起來,連與母親道別也沒有來得及。小跑著就出了門,一邊擦淚水,一邊急匆匆地往家裏趕。

徐家兄弟五個不到半小時,就來了妹妹家裏。老大見到吳成根,二話不說,走上前去迎麵就是一拳,隻一下就把吳成根打得眼冒金星。眼睛也被打腫、打青了,其他幾個上去一頓拳腳,把吳成根就打得躺在地上直叫喚。

“唉喲,哥,你們這是幹什麼呢?”劉成根叫道。

“姓吳的,你敢打我妹妹。你不是說我們姓徐的所有人來你也不怕嗎?今天我告訴你,你就是把所有姓吳的人全叫來,我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