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不群說完後,甫迪聲要大家各抒己見,有沒有必要爭取這批資金,有必要爭取又如何爭取。何德誌先發表意見說:“其實上麵已醞釀了許久,將大量給下麵放款,促進地方經濟建設。開始我還以為是扶貧資金性質,以後不用償還,誰知不僅要償還,而且每年都得付息。國泰和不群給我彙報這事的時候,我就提出過不同意見,不能隻考慮貸款問題,還要考慮還款問題。大家不會忘記吧?
十幾年前的世界銀行貸款,我們爭取了幾千萬回來,用於農村衛生事業建設,還款期到了,卻拿不出錢來償還,銀行方麵天天追著不放,搞得地方政府很是被動,隻差沒上法庭了。”幾位年紀稍大的領導認為何德誌說的是,附和道:“這種要償還的錢,別要或少要,要回來生不了崽崽,以後還不上,我們這屆常委和政府領導就會成為曆史罪人。”
等反對貸款的人發表完意見後,喬不群才說道:“如今什麼錢都是有償的,想要得到無償的錢,恐怕已經不太可能了。不過有償也要看怎麼償,如果三五年就償,投放的錢還沒出效益,確實不太好辦。這是二十年還款期的款子,二十年後地方事業發展起來了,經濟實力也變得雄厚了,還愁還不起貸款?何況利息非常低,財政貼息也貼得起。說句不負責任的話,就是二十年後還不起貸款,反正市委政府都換了四五屆了,咱們在座的誰也不可能還待在這個位置上,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應該考慮的是當前桃林市的經濟狀況,再也耽誤不起了。大家都清楚,由於桃林曆屆領導太過保守,開拓進取精神不強,咱們已經錯過了不少發展好時機,與周邊地區比較起來,經濟建設起碼落後了十年以上。這次如果還不抓住機遇,努力爭取上級投資,加大地方建設力度,老這麼老牛拖破車,不緊不慢地邁方步,咱們隻會跟人家的距離越拉越遠,永遠貧窮落後下去。”
楊國泰也強調說:“這次的投資不同於十幾年前的世界銀行貸款,那是洋鬼子的錢,人家精明著呢,連本帶息都是要弄回去的,一分一厘不會落下。這次是咱們自己國家的錢,明說不是扶貧款,實際還是帶有一定的扶貧性質。這叫做兒花爺錢,不花白不花,花了也白花,到時還不上,老子還會像洋鬼子那樣,逼著你做兒子的還錢?機不可失啊,錯過這次國家的大投資,以後怕是再沒這麼好的機會了。眼睜睜看著桃林經濟與外地越拉越遠,讓千多萬桃林人民受窮,我們才是最大的曆史罪人。”
甫迪聲覺得喬不群和楊國泰說得不無道理,又見馮子愚也表示支持兩位,便表態說:“這次開發銀行要投放這麼大規模的資金給地方搞開發,如果我們主動放棄,不去爭取,失去發展機遇,在桃林人民麵前確實不好交代。我看這樣吧,爭取開發資金的任務由政府來牽頭,盡快安排專門人員,調集有關部門的力量,集中火力到上麵去活動,盡量給桃林多弄些錢回來。”又偏頭問何德誌:“德誌同誌你看呢?”
甫迪聲表了態,何德誌當然不好再唱反調,說:“我還是保留剛才的意見,不過集體決定去上麵爭取開發資金,我服從並且支持。這事就由國泰和不群同誌負責吧,我下周要去南京參加全國大中城市市長研討會,會議還要安排幾個地方的考察,來回得二十多天。”甫迪聲說:“這也行,國泰同誌省裏關係熟悉,又有不群同誌協助,一定會馬到成功。”
會議又就赴省參加招商引資博覽會等事宜,討論了幾句,甫迪聲問大家還有沒有別的事情,見沒人吱聲,便宣布散會。
各位走後,蔡潤身跟著甫迪聲進了書記室,說:“爭取開發資金是市裏的大事,都交給政府,市委撒手不管,是不是有些欠妥?”甫迪聲說:“這事我早琢磨過,還隻有楊國泰和喬不群兩個才做得來。要開發銀行給桃林放款,關鍵是耿日新。
耿日新會聽誰的?一個是侯副書記,沒有侯副書記,他也到不了開發銀行行長的位置上;另一個是辛芳菲,在桃林時她和耿日新的關係就不同一般。侯副書記出麵,耿日新才會有壓力;辛芳菲出麵,耿日新才會有動力。這壓力和動力雙管齊下,耿日新自然就會把大額資金投放到咱們桃林來。而找侯副書記,非楊國泰不可;找辛芳菲,非喬不群不可。”
蔡潤身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也是甫迪聲知人善任,若安排他蔡潤身去完成這個任務,可能性還不是太大。前次和葉行長跑了趟省開發行,不是無功而返麼?
再說楊國泰和喬不群離開市委,回到政府,兩人又碰了個頭,準備召集有關部門負責人開會,研jin究bang去上麵爭取開發資金的具體辦法。又想起何德誌一市之長,應該先跟他通個氣,便由楊國泰出麵,去請示他老人家。何德誌說:“這事我就不出麵了,你和不群同誌多辛苦點,妥善安排,酌情辦理。過幾天我就要到南京去,政府其他工作也請你們操操心。”楊國泰說:“何市長放心去參加市長會,家裏的日常事務我和不群幾位會認真處理的,大事要事隨時電話向您請示。”
這句話何德誌愛聽。看來楊國泰沒白在侯副書記身邊待,至少嘴上功夫操練出來了。其實政府工作說起來是大事,處理起來又具體又繁瑣,大多是些事務性工作,可以說權利小責任大,人在外麵,鞭長莫及,有些事情家裏向不向你彙報,也管不了那麼多。不過楊國泰能有這麼個態度,也算是對你這個市長的尊重。
楊國泰出去後,何德誌就掩上門,打了社保局長宋禾忠的手機,問上海的醫院聯係得怎麼樣了。原來何德誌想趁這次赴南京開會之機,順便到上海去檢查一下心髒。何德誌的心髒一直不怎麼好,經常藥不離身。上次偷偷去外地住了一陣醫院,主要就是去檢查心髒的。身體是革命本錢,何德誌不想讓人擔心他本錢不夠,從沒給人透露過心髒有毛病的秘密。可領導是公眾人物,千人矚目,萬人關注,要想守住這麼大的秘密,還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德誌有心髒病的特大機密還是漸漸在機關裏傳揚開去。最後傳到時任社保局副局長的宋禾忠耳裏,他專門從老遠的鄉下請來個老中醫,悄悄給何德誌看了回病,留下一紙偏方。
按照老中醫的方子服了半年中藥,何德誌的感覺好起來,待當選市長後,再去醫院檢查,發現心髒各項功能都已基本恢複。何德誌別提有多高興了,立即讓宋禾忠做了社保局長。不想前次全國抗洪英雄演講團到桃林來演講,橫幅上立壯誌的“誌”字忽然掉下下麵的“心”底,正在台上致詞的何德誌,心髒又莫名其妙地隱隱作起痛來。會後跑到省城醫院一檢查,心髒又不太正常了。照著老中醫的方子重又抓了十多副中藥,連服半個多月,也不知是有了抗藥性,還是病情比以往嚴重,效果並不怎麼明顯。隻好跟宋禾忠商量,是否再找那位老中醫看看,另外開個方子。不想不巧得很,老中醫二十天前已經西歸,沒法從棺材裏爬出來給何德誌看心髒了。宋禾忠便出主意,上海有家國內外著名的心髒病專科醫院,正在桃林搞開發的沙老板跟那家醫院熟,幹脆找個機會去看看。恰好全國市長研討會在南京召開,宋禾忠便編個赴浙江上海一帶考察社保基金管理經驗的借口,跟沙老板提前奔赴上海,去給何德誌聯係那家心髒病專科醫院。
宋禾忠告訴何德誌,上海心髒病專科醫院已經聯係好,且提前預約了專家門診,隻等何德誌開完南京的會,就可趕過去看醫生。何德誌心裏有了底,讓市政府駐省辦事處的人購好機票,幾天後趕往省城,直飛南京。會剛開完,沙老板就開著他上海公司的林肯小車,跟宋禾忠趕到南京,將何德誌迎到車上。
沙老板大名沙頌林,上海本地人,是宋禾忠的大學同學。過去沙頌林也像宋禾忠一樣在機關工作,十幾年前出國風盛行,他趕時髦去了德國。十幾年後回國時,已搖身一變,成為德國一家大公司的副總裁。他是回來投資經商的,在上海和廣東轉了一圈,聽說內地商機不錯,便聯係上宋禾忠,帶著巨資趕到桃林,準備搞幾個有些規模的項目。桃林的大開發起步晚起點低,迫切需要有實力的投資人,宋禾忠將沙老板情況給何德誌一說,何德誌立即推掉一切應酬,與沙老板見了一麵。沙老板說德國總部給他一億多歐元用於中國方麵的投資,他可以拿出五六千萬投放到桃林來。五六千萬歐元可是五六個億人民幣,桃林到哪裏去引進這麼大筆的款子?何德誌來了勁,與宋禾忠一道,專門陪沙老板城裏城外跑了幾天,表示隻要沙老板看得中,不管任何地段,投資任何項目,政府都全力支持。沙老板認為小項目沒什麼可搞的,大項目才有大效益,最後看中城外桃花島上遊的幾個山頭,準備搞個萬畝規模的超豪華型高爾夫球場。何德誌提出質疑,一個標準高爾夫球場用地不過一千五六百畝的樣子,萬畝土地可建六七個了,何況桃林消費水平不高,沒誰玩得起這洋玩意兒。沙老板說何德誌這是現實主義,用現實主義精神搞開發已非常過時,得拿出浪漫主義精神來。何德誌問怎麼個浪漫主義法。沙老板說投資高爾夫球場,並不一定是為打高爾夫球。
高爾夫球場對森林、草地、水係和一應配套設施都有很高要求,一個規範的高爾夫球場就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豪華型公園,這樣的公園建成後,再在周邊進行其他項目的開發,比如房產和地產,還不寸土寸金,開發一樣火一樣?周邊的相關產業一火起來,桃花島到城邊一帶的開發也會跟著升溫,到時別說開發商賺多少錢,就是國家稅收也將相當可觀,受益的還是地方政府和桃林人。這樣的前景實在誘人,何德誌不可能不心動。不過這僅僅隻是前景,並非現實,何德誌還不敢抱太高的期望。究竟隻聽到沙老板的聲音,還沒見到他的行動,誰知他有沒有這個實力?何德誌沒少接觸這樣誇誇其談的語言大師。經常有人以投資桃林為由找上門來,跟你天花亂墜瞎吹一氣,胡吃海喝幾天,順便遊遊山玩玩水,待離開桃林後便音訊全無,再沒蹤影。不過這回的沙老板好像不是何德誌以往見過的語言大師,不久他就實打實在桃林注冊了一個分公司,接著打過來一千多萬歐元,在桃花島上遊圈了一萬畝山地,命名為桃花山莊,轟轟烈烈大幹起來。
是給何德誌聯係醫院,沙老板才扔下桃花山莊正在開發的項目,回的上海。
坐在舒適的林肯車裏,何德誌感動得什麼似的,說:“給沙老板添麻煩了,實在不好意思。”沙老板說:“何市長對我的工作那麼支持,這點小事何足掛齒?我也想回上海看看,這邊的公司也有業務非我拍板不可。”何德誌說:“這邊的業務還可以吧?”沙老板說:“還比較順利。目前整個中國的投資環境都不錯,加上我們德國總部底子厚,資金不愁,事情還算好辦。按原來計劃,中國方麵的投資額控製在一億多歐元左右,形勢這麼好,又追加了五千萬歐元,預計到年末投資總額會超過兩個億。”何德誌說:“你們公司還真有點氣派。”
老打聽人家公司的事也不好,何德誌換話題說:“我的印象,沙老板這個沙姓好像不是太多吧?我在桃林就沒碰到過姓沙的人。”沙老板說:“沙姓人確實不太多,應該屬於少數民族。”宋禾忠說:“沙姓人不多,可沙姓的名望卻不低,比如八大樣板戲裏就有個《沙家浜》,《沙家浜》裏有個重要人物沙奶奶。”沙老板笑道:“你還別說,我爺爺輩就是從沙奶奶老家陽澄湖那邊遷過來的。”宋禾忠說:“那你知不知道沙奶奶祖上是從哪裏遷到陽澄湖來的?”沙老板說:“這就不得而知了。”宋禾忠說:“是從俄羅斯遷過來的。”沙老板說:“何以見得?”
宋禾忠說:“過去俄羅斯不是歸沙皇領導嗎?沙奶奶就是沙皇後裔,你們沙姓人血統高貴著呢。”說得沙老板大笑起來,說:“感謝宋局長給我們沙姓人正本清源,讓我知道自己還是堂堂皇族子孫。”何德誌也說道:“那我考考你們,沙皇又是從什麼地方遷到俄羅斯去的?”兩人自然不得而知。何德誌說:“是從英國遷過去的。”沙老板問:“此話怎講?”何德誌說:“英國有個姓沙的大名人,你們不記得了?沙皇就是他的後代。”沙老板忙問是誰,何德誌說:“莎士比亞呀。”
兩個人都笑了,說:“何市長真幽默。”
一路說笑,不覺抵達上海,進了那家心髒病專科醫院。檢查結果,何德誌的心髒病已比較嚴重,再不采取措施,恐怕不死也會癱倒在床。不過在這家一流的專科醫院,心髒病實在算不了什麼,隻要在心髒旁邊裝個起搏器,什麼事也不會發生。隻是費用有些昂貴,如果裝最新研製的進口產品,加上手術費和住院費,至少得六十萬人民幣。錢當然不是問題,對堂堂一市之長的何德誌來說,別說六十萬,就是六百萬也不是個什麼大數,給桃林醫保方麵打個電話,人家還不飛快把款子給彙過來?不過何德誌擔心這麼一弄,全市人民不都知道你犯了心髒病?有心髒病還待在市長位置上,黨和人民還信得過你嗎?這多少有些犯忌。
宋禾忠最懂何德誌的心思,說:“何老板不用操心,這事我有辦法妥善解決,完全用不著驚動桃林有關部門。”何德誌說:“你有什麼辦法?”宋禾忠笑道:“老板是管大事的,這區區六十萬的小事,您老人家就不必過問了。”何德誌挺嚴肅地說:“你別亂來喲?我們是領導幹部,錢上麵一定要過得硬,不能授人以柄。”
宋禾忠說:“老板放心好了,我向您保證,我不僅錢上麵過得硬,女人上麵也過得硬。”
“我知道你的德性,到了女人上麵就過得硬。”何德誌忍不住笑了。他知道宋禾忠就這個愛好,見不得稍稍有些姿色的女人。不過話說回來,人不可無癖,有點毛病的人才會對你忠心耿耿,用起來放得心,那些處處顯得比領導還清正廉潔的家夥,又怎麼好支配他們?比如這次來上海看心髒,誰敢麻煩那些所謂的正人君子?隻有宋禾忠這樣大原則不犯小錯誤不斷的角色,不會在你麵前裝腔作勢,忸怩作態,是個什麼樣子就是個什麼樣子,你心裏有底。事情也辦得漂亮,過後又不會給你帶來不良影響和其他副作用。
何德誌沒錯看宋禾忠,他不聲不響就打了六十萬到醫院戶頭上,讓何德誌住進的病房。不過這六十萬也不是宋禾忠自己的,是沙老板的。沙老板既然給何德誌聯係了醫院,不負責他的醫療費,也講不過去。火到豬頭爛,錢到事好辦,第二天醫生就將何德誌推進手術室,給他裝了個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心髒起搏器。這不是什麼尖端技術,手術做得非常成功,一個星期何德誌就出了院。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宋禾忠和沙老板想趁機安排何德誌在蘇杭一帶遊幾個地方,何德誌堅決不同意,急忙飛回省城,趕往桃林。第二天就在公開場合露了麵,並上了晚上桃林的電視新聞聯播。此後一段時間裏,無論是開會作報告,還是下基層去單位視察指導工作,隻要有機會,何德誌就大談特談全國市長會議重要精神和沿海城市農村經濟發展形勢,似要讓桃林廣大幹部群眾都清楚地知道,他離開桃林的這二十多天裏,是在南京參加市長研討會和在沿海一帶考察,而沒有在上海安裝心髒起搏器。
這天視察到交通局,何德誌又就全國市長研討會精神和沿海經濟形勢,暢談了自己的體會和感想,並根據桃林當前實際,強調了交通事業的重要性和發展方向。之後盛少山盛局長詳細彙報了桃林交通工作情況,表示堅決按何市長指示精神,著力抓好交通建設,為桃林經濟建設做出應有貢獻。接著大家陪同何德誌,認真檢查了幾條正在修建的高等級公路,還與工地上的建設者們共進了午餐。餐桌上,何德誌又趁機教育盛少山和工程負責人,人是鐵,飯是鋼,一定要把夥食搞好,盡量讓建設者們吃好些,吃得渾身是勁,好將桃林的建設事業搞得更出色。
餐畢盛少山安排何德誌去附近農家旅館午休。三點多鍾,何德誌午休起來,一直候在門外的盛少山聽到動靜,輕輕推門進去。何德誌正在洗臉,無頭無尾冒出一句:“你這個交通局長做得還挺滋潤的吧?”盛少山放下手提包,接過何德誌手上毛巾,搭到毛巾架上,說:“挺好的,挺好的!感謝何市長給我這麼個好位置!沒有您的栽培,哪有我的今天?”何德誌說:“你這是客氣了。不過交通局長可不是一般位置,想的人可多了。”
“是是是!這是眾所周知的。”盛少山點著頭,拎過提包,從裏麵掏出三包東西,恭恭敬敬放到何德誌麵前,“也沒什麼感謝領導的,這是三十萬元小意思,還請何市長您笑納,拿去購點營養品,補補革命身體。”何德誌瞧都不肯多瞧眼三包錢,目光停在盛少山臉上,淡淡說:“你的意思是,你那交通局長就值這個數囉?”
盛少山心想,這個何德誌貪心不小嘛。交通局長肯定不止這個數,可你別忘了,是你破了我女兒的處女身,難道那就分文不值?可這話是不能出口的,盛少山滿臉堆笑道:“何市長真幽默。今天沒什麼準備,手頭就這點現款,過幾天我再到貴府上去拜訪您。”
何德誌臉上一黑,指著盛少山鼻子,訓道:“盛少山你別看扁了我,我眼裏難道就隻有這個錢字嗎?實話跟你說,有人為謀這個交通局長,開出的價是你這個數的十倍二十倍。我真是看在錢上的話,這個交通局長還輪得到你小子嗎?”
又緩緩語氣,說,“告訴你吧,我是人民選出來的市長,要一心一意為人民服務,隻做人民市長,不做人民幣市長。”
盛少山有些發蒙,搞不懂何德誌到底是嫌錢少,還是另有意圖。直到何德誌抬步出了門,他還怔在房裏,盯著那三包錢,不知如何是好。
晚上回到家裏,跟孔豔平說起何德誌拒絕收錢的事,盛少山仍心有餘悸。
孔豔平說:“這何德誌也太虛偽了點,說什麼隻做人民市長,不做人民幣市長,這不是騙鬼嗎?我看隻有兩種可能,他要麼嫌人民幣太少了,要麼還惦記著……”
孔豔平話沒說完,盛少山手機響了,正好是何德誌打來的。盛少山捧住手機,又激動又心虛地喊了聲何市長。何德誌說:“少山啊,今天我的態度也太生硬了點,你可別計較。”盛少山忙說:“哪裏哪裏,何市長這是愛護幹部,才對我從嚴要求。”
何德誌說:“你能這麼想就好,有這個覺悟,我這裏也就放心了。”
又隨便聊了兩句,何德誌要掛電話了,忽然提了句:“好久沒見我那可愛的師妹了,她還好吧?你們是不是管得太嚴,把她藏了起來?”
這個狗日的何德誌,不肯收錢,原來真是放不下盛琦琦。盛少山哼哼兩聲,合上手機翻蓋,一張臉拉得老長。孔豔平一旁聽得明白,歎道:“我就知道何德誌還惦記著琦琦。”盛少山吼道:“將我逼急了,我把黃毛巾送到檢察院去。”孔豔平開導說:“當初我留下黃毛巾,是想抓個何德誌的把柄在手裏,心裏踏實。
可這是下策,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輕易拿出去。把何德誌搞臭,你這個交通局長肯定做不隱,對琦琦也沒什麼好處。”
盛少山也明白黃毛巾的用處隻那麼大,說:“那該怎麼辦呢?又把琦琦送給他狗日的何德誌?”孔豔平說:“目前也隻有這麼辦。何德誌不肯收錢,又不送琦琦給他,他找個借口下了你交通局長的帽子,你就什麼都不是了。”
正碰上盛琦琦畢業實習的時候,盛少山聯係好一家跟桃林交通部門有些關係的單位,讓她回來實習,以便何德誌就地取材。可巧何德誌老婆身上發現一個腫瘤,住進省城一家大醫院,盛少山夫妻倆就動員盛琦琦,要她到何德誌家裏去。左動員右動員,盛琦琦就是不肯,還說何德誌身上有狐臭,好惡心的。盛少山無計可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自己命苦,這個年紀才好不容易做上交通局長,眼看又要得罪領導,被擼掉頭上帽子,一輩子就這麼完了。還裝起瘋來,大冷天脫得隻剩條褲衩,在客廳裏走來走去,一邊在身上猛掐,掐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孔豔平去開空調,盛少山一把扯住她,將空調砸個稀爛。還像中了子彈的狼一樣,嗷嗷亂叫,手在頭上狂抓胡拽,扯下一把又一把的頭發。末了還昂著頭往牆上猛撞,撞得咚咚作響,頭破血流。仍嫌不夠,又找來一把銅線,纏到手腕上,捏住線頭要往牆上的電插座裏插,說是反正活不下去了,不活了。
到底是自己親生父親,向來聽話的盛琦琦於心不忍,隻好答應下來。盛少山這才作罷,讓孔豔平將盛琦琦悄悄送進何德誌家裏。何德誌喜不自勝,覺得盛少山還真懂味,這個交通局長沒白給他。夜裏還忍不住打電話給盛少山,說隻要跟師妹在一起,他就年輕了至少十歲。還要盛少山好好幹,一旦時機成熟,可考慮給他解決個助巡待遇。
盛少山暗喜,試探道:“助巡待遇雖說是副市級,又哪有交通局長有意思?”
何德誌說:“助巡待遇是政治待遇,交通局長不會動你的,你繼續做下去,主要是以後好往人大副主任之類位置上過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