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桃寧,回到市裏後,蔡潤身家門都顧不得進,就跑到書記室,把陽書記他們的抗洪搶險故事稿本送到了甫迪聲手上。E3更好看E3GHK=金==榜=甫迪聲連夜看完稿本,覺得故事寫得很到位,對蔡潤身說:“前次那幫記者還說這不是事實,這不是事實是什麼?”

蔡潤身附和道:“做記者的寫慣了簡單的通訊報道,這樣稍稍有些深度的人物事件,他們哪裏拿得出來?隻好找些借口,給市委打馬虎眼。不過這樣的事跡,也不是說產生就產生得了的,主要是這次學甫著活動,讓廣大幹部職工受到深刻教育,才出現了這樣為人民利益不惜犧牲自己的感天動地的英雄行為。”

在蔡潤身策劃下,陽書記幾位的動人事跡得到全麵推廣,省市各大媒體進行了全方位宣傳報道。

這年南方普降大雨,其他地方的確出了許多感人的抗洪英雄,上麵也準備組織一個抗洪英雄演講團,到各地去進行巡回演講。蔡潤身得到消息後,立即跑到上麵,找有關方麵斡旋,又將衛副縣長爭取進了演講團。演講團每到一處,受到地方黨委政府和有關部門熱烈歡迎,他們的許多演講以情動人,打動了無數聽眾。

在各地巡回演講了兩個月,演講團輾轉來到桃林,準備給桃林市廣大人民群眾演講。這樣高規格的演講團來桃林演講,有史以來還是第一次,何況演講團裏還有桃林自己的衛副縣長,桃林市委市政府自然高度重視,對演講活動進行精心組織,召集八千多機關幹部和學校師生到市委大禮堂聽演講。演講前市委書記甫迪聲和市長何德誌從百忙中抽出時間,出席了簡短的歡迎儀式,何德誌還代表市委政府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

領導的講話都是客套話,無須贅述。隻有何德誌講話過程中出現的一個小小插曲,還有些意思。這樣的大型活動,免不了要掛些橫幅,以歡迎英雄,營造氣氛,鼓舞士氣。這天大禮堂裏除了兩幅常見的熱烈歡迎和衷心祝願式的橫幅,還有一幅與演講活動相關的大幅橫幅:樹雄心,立壯誌,學習英雄事跡,開創桃林建設事業新局麵!

這幅橫幅其實也沒什麼獨特的地方,獨特就獨特在何德誌講話講得正起勁的時候,橫幅中間的一個字突然掉了一截下去,讓在場的人感到既驚訝而又興奮。

要說橫幅裏有字掉一半下去,也是荷花池著火,純屬偶然(藕燃),無非不幹膠質量有問題,字粘得不夠牢靠,出了小小差錯,這樣的差錯又不是從沒發生過。

隻是這個掉了一截的字,看去跟何德誌有些關係,如一道神秘的讖符,似乎預示了正在講話的何德誌日後的命運。

能做到市長一級的領導,別的不好說,至少講起話來都是一套一套的。政府工作都是通過領導講話部署布置下去的,領導的話講得不像樣,實在沒法想像如何開展工作。不用說,這天何德誌的講話水平絕對一流,不僅言簡意賅,而且形象生動,極富感染力。比如他強調要把學英雄活動與桃林工作實際結合起來,特別是在實施兩立工程時,絕不能有絲毫放鬆,一定要三年不拉屎,堅持不懈(泄)抓下去。說得台下數千名幹部群眾和老師學生忍俊不禁,一個個都笑起來,覺得何市長風趣極了,也可愛極了。

就在大家笑得正歡之際,牆上大橫幅中“立壯誌”的“誌”字下麵的“心”底,忽然脫落,秋風落葉般,飄飄蕩蕩,擱到了正在專心聽講的聽眾頭上。

也真是巧,一幅橫幅二十三個字,其他的字穩穩妥妥,偏偏這個“誌”字掉了一截,想不叫人產生想法都困難。這不就是何德誌的“誌”嗎?又恰是他老人家講話講得興致正濃之時,實在讓人不可思議。

台上的何德誌站得高,看得遠,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奇異的一幕,似有什麼預感,心裏咯噔一下,語速都不由得緩了下去。

演講活動一結束,這事就在桃林上下傳開了,大家都覺得玄乎乎的。在國人心目中,漢字都是些非常神奇的符號,民間就有字讖之說,叫做字裏乾坤大。

傳說當初倉頡造字,字成之時,就曾驚天地,泣鬼神,很有些動靜的。有人於是認為何德誌已失去民心,他的市長怕是做不了幾天了。另有人持反對意見,說人在官場,誰又在乎過民心不民心的?失去民心也就算不了什麼,怕就怕失去官心,官心若失,其官運就成問題了。何德誌失去的也許正是官心。至於他失去的到底是哪位大官的心呢?這就挺費思量了,還不太好說。還有人想起何德誌身體不怎麼好,好像患的就是心髒病,看來他確是凶多吉少。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心出毛病,失去本錢,哪還有你革命的份?

事情越傳越奇,越奇越傳,以至走到哪裏,都有人竊竊私語,興趣盎然的樣子。

如今官方信息傳播得最快的地方是“兩上”,一是辦公桌上,一是酒桌上。走進辦公室,光喝茶抽煙看報,實在太過單調,說說單位的逸事,論論領導的長短,容易打發時光。進得餐廳,幾杯下喉,酒精一發作,思維變得活躍,討論國家大事太虛,研jin究bang中東問題太遠,最熱衷的還是大家都熟悉的身邊人事,尤其是主要領導的是是非非。

比如這天劉小富請蔡潤身出去吃飯,一上桌,幾個人又將何德誌說了好半天。

這頓飯劉小富已約過蔡潤身好幾次了,隻因近段忙於學習活動,蔡潤身抽不出時間,才一拖再拖,直到將演講團的人送走,才有空接受劉小富邀約。學甫著時驚動了不少人,也沒來得及感謝人家,何不借劉小富的酒,表示表示意思?

蔡潤身於是叫上文聯社科聯詩詞協會等在此次活動中出過力的單位頭兒,一起來吃大戶。

文聯社科聯之類單位,可不像有權有勢的部門,看誰不順眼了,走過去一亮紅頭文件或法津條文,人家就軟下來,乖乖請吃請喝,請玩請樂,臨走再塞上一個不薄的紅包。這叫要想富,快上路;要想發,去執法。什麼叫執法?法字三點水加個去字,執法就是到有水的地方去執一把,至於什麼水,自然是油水了。文聯社科聯領導無權可用,無勢可依,無法可執,手裏沒有紅頭文件,沒有法律法規,幾條自作多情的協會章程,誰也嚇不著,也就誰都不理不睬,一年到頭清湯洗牙,根本沒機會外出吃香喝辣,順手牽羊。好不容易碰上蔡潤身禮賢下士,還不受寵若驚,鼻血沸騰?到了酒桌上,也就賣力得很,放開肚子,大幹快上,大快朵頤,以實際行動報答領導的知遇之恩。

隻顧自己吃喝,顯得不夠品位,得說些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以促酒興,增加食欲,也不至於辜負桌上的美味佳肴。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又到了那個神秘兮兮的“誌”字上。在座都是文人雅士,舊學功底不錯,又天天跟漢字打交道,自然更有心得,一致認為自古就有一字成讖的說法,何德誌好不容易得誌,如今“誌”已失“心”,隻怕並非偶然。

書法家協會主席天天得練字的,對漢字頗有研jin究bang,也略懂字讖,說:“說到字讖,讓我想起宋時謝石的故事來。相傳高宗微服出遊江南,適逢謝石在杭州湖濱設攤測字。先是高宗用手中龍杖在地上劃個‘一’字,要謝石測。謝石說,一字書於地,地裏皆土,土上加一為王,君恐非常人也。高宗甚覺奇異,又用龍杖寫個‘問’字。‘問’字門裏一個口字,繁體‘門’字不像簡體字那麼簡單,謝石說,‘問’字左看是君,右看也是君,君乃一國之首,必是萬歲。說罷伏首下跪,要行九叩之禮。高宗更加驚奇,回去後即傳謝石入宮,給他封了個四品官。

還寫‘春’字,令謝石占斷朝政。謝石默然良久,喟然歎曰,紅日正中,本為國泰民安之象,可惜春日雖好,秦頭太重,以至日受壓而無光。後果然秦檜掌權,國運日衰。秦檜忌恨謝石,將他發配到邊地。途中謝石遇一女相士,特寫上‘石’

和‘皮’兩字,要女相士斷自己的身份和吉凶。女相士說,石逢皮即破,君有凶無吉。謝石對女相士異常佩服,說,我亦能相字,請寫一字令我相之。女相士正倚山石而立,說我站在這裏就是字,你請相吧。謝石說,人傍山即仙,你難道是仙輩嗎?女相士含笑一噓,頓時一陣煙霧彌漫,不知其蹤。謝石才知遇到仙人,有所啟迪,遂懷出世之想,不再為官。”

大家覺得有趣,都說漢字象形會意,與世間萬物和人類活動密切相關,有人要拿漢字預測人事,占卜吉凶,也就不足為奇。好像除了漢字,別的文字這方麵的功能並不強。不難想像,若用英語單詞字母給人預測吉凶,看誰有這本事,能預測出什麼名堂來。

幾位又說了幾個字讖故事,詩詞協會主席不耐煩起來,說:“字讖屬於俗文化,隻要識字就會,街頭到處都是測字的,就是明證。要說還是詩讖高雅,且同樣神奇玄妙。”各位知道詩詞協會主席對詩詞有專攻,說起詩讖來最有發言權,要他說個詩讖故事聽聽。詩詞協會主席說:“別的不說,就說唐開元年間,崔曙進京應試,作《明堂火珠詩》:正位開重屋,淩空出火珠。夜來雙月合,曙後一星孤。天淨光難滅,雲生望欲無。遙知太平代,國寶在名都。這首詩寫得很高明,崔曙因此高中狀元。不想第二年崔曙就突然死去,扔下女兒星星,孑然於世。

原來這是應了詩中‘曙後一星孤’的讖語。”

書法家協會和詩詞協會名義上都歸文聯主管,下屬協會主席說得頭頭是道,主管領導不聲不響,顯得沒有領導風度,文聯主席不甘示弱,也說道:“有個叫劉希夷的,也是唐代詩人,曾作詩曰: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複誰在。覺得不祥,又改為: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他舅舅宋之問特別喜歡這首詩,懇求外甥把詩讓給他,劉希夷不願意,宋之問便派家丁用布袋把劉希夷活活捂死在進京途中的旅館裏,奪走詩稿。”

座中隻有蔡潤身聽得多,說得少,大家怕冷落領導,請他也貢獻一個故事。

蔡潤身被逼無奈,說:“唐代還有一個叫薛濤的女詩人,才貌雙全,八九歲知音會律。一日父親坐庭中,指井旁梧桐說:庭中一古桐,聳幹入雲中。要薛濤應對。薛濤隨口答曰: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不想一語道破天機,薛濤長大後,果然流落風月場中,正應了枝(妓)迎鳥葉(夜)送風之讖。”

大家笑起來,說:“領導就是領導,故事講得比我們有水平多了,還帶色。”

劉小富開茶館時雖接觸過茶文化,字讖和詩讖到底太古雅,不怎麼插得上話,有人說到這個色字,他來了勁頭,說:“蔡領導的故事帶是帶色,可色得不夠有力度,我給各位說個有力度的吧。話說局長帶著幾位處長外出檢查工作,到了午飯時間,大家進店吃工作餐。工作餐是促進工作的,不求排場豪華,但求營養豐富,比如母雞王八烏龜穿山甲之類,就最符合工作餐要求。菜很快上了桌,局長出題,哪道菜最有營養。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起來。張處長說母雞最有營養,農村女人生小孩,都是吃母雞補身子,催奶水。李處長說的母雞都是飼料喂大的,營養質量不高,還是王八最有營養,王八者甲魚也,甲乙丙丁,甲為先嘛。王處長說甲魚的甲不是甲乙丙丁的甲,是盔甲的甲,千年王八萬年龜,還是烏龜有營養。最後還是司機最了解局長的專長,說最有營養的還是穿山甲。各位問為什麼,司機笑笑道,穿山甲連山都能穿,想想領導們吃了,還有什麼不能穿的?”

大家都以笑支持,說:“劉老板的故事確實色得挺有力度,連山都能穿。看來劉老板天天都吃的穿山甲,不然那麼多妹妹,看你哪裏穿得過來?”

說笑著,酒喝完。又吃些米飯饅頭之類,準備離席。劉小富拿出幾個紅包,笑嘻嘻走到各位麵前,一人給了一個,說:“各位都是文人雅士,學問高深,肯賞臉來一坐,是看得起我這個大老粗。你們辛辛苦苦跑這一趟,沒啥孝敬的,一點車馬費,還請笑納。”

幾位都是窮廟裏的窮方丈,平時隻有吃老婆粗茶淡飯的本事,今天白吃白喝一頓,肚圓胃鼓,已是心滿意足,不想臨走還有車馬費侍候,算是享受了回執法部門待遇,哪有不心潮起伏,激動萬分的?接紅包的手都有些失控,差點抽起筋來。不過各位不是癡人,知道劉小富請吃喝也好,給紅包也罷,都是衝著蔡潤身去的,並不是真看得起你們這些百無一用的文人。也許這正是劉小富不同凡響之處,人家隻知道給領導本人送錢,他卻把錢送給領導的客人,給足了領導的麵子,其效果絕對不比送領導本人錢差。領導需要錢不假,可領導還需要麵子。領導麵子是很重要的,給領導麵子,領導自然領情。別看文人們不可能給領導幫什麼大忙,可幫幫閑,還是有這個能耐的,討好領導叫來的酸文人,肯定不會有錯。再說文人盡管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可文人有張臭嘴,嘴裏長著伶牙俐齒,今天隨領導出門走上這麼一趟,就得了實惠,明天還不到處去說領導的好話?這至少可提高提高領導威信。=金==榜=

蔡潤身不可能不明白劉小富的意思,嘴上沒說什麼,心裏卻很受用,不得不佩服這家夥會來事。分手時也就順便問了句:“劉老板這麼客氣,有啥事要我出麵的?”劉小富搖頭道:“今天是專門請你們出來聚聚的,沒什麼事。不過您這麼一問,我倒想起有人透露給我的一個信息,說今年永安鄉特大洪災死人事件,讓領導們高度意識到防汛工作的重要性,準備在城外桃花河兩岸修築防洪堤,不知是真是假?”

劉小富的鼻子還真長。幾天前開了個常委會議,研jin究bang到全市防汛工作時,確實動議過這個議題,隻是暫時沒有形成決議,不知怎麼就傳到了劉小富耳朵裏。

沒有形成決議的原因,主要是資金來源問題。不過修築防洪堤已勢在必行,凡事都等資金到位才動手,那就什麼事都不要辦了。蔡潤身對劉小富說:“防洪堤修肯定得修。隻是市裏太窮,拿不出資金來,上麵下撥的水利專項資金,應付基層水利防汛項目都應付不了,不可能有一分餘錢,這防洪堤怎麼修?你是開公司辦企業的,告訴我如今做什麼事,離得開一個錢字?”

劉小富笑道:“做事當然離不開這個錢字。有錢男子漢,無錢漢子難,手中沒錢,再大的英雄也會變成狗熊。不過這幾年我跟各級政府沒少打交道,知道地方政府的底細,最缺的是錢,最不缺的也是錢。好多事情就這樣,不辦不來錢,一辦錢就來,誰都在舉債辦事,辦事還錢。用行話說,叫做還不完的債,花不完的錢。”

這倒也是事實,蔡潤身清楚得很,卻說:“你說舉債辦事,莫非你想學雷鋒,自己弄錢給政府修防洪堤?”劉小富說:“先拿錢修防洪堤,也不是不可以。

這是造福於民的百年好事,我是桃林人,也有這個責任嘛。何況有您和甫書記在,還怕修了堤拿不到錢?真要等到政府湊齊了錢再來修堤,這個差事就不容易到我手上了。”蔡潤身指著劉小富,笑道:“你是不是覺得修防洪堤有大錢賺,非把這個項目搞到手不可?你真願意先墊資修防洪堤,我倒可以促成此事。”劉小富說:“那我回去等您的消息。”

蔡潤身將劉小富願意投資修築防洪堤的想法,反饋給甫迪聲,甫迪聲也說:

“劉小富有這個想法,確實可以考慮把項目給他,項目上馬後,我們再設法籌集資金。防汛資金有限,肯定解決不了問題,不過有小道消息說,國家開發銀行準備低息貸款給地方搞建設,到時我們可以爭取爭取。防洪堤不是小工程,得有專門領導主管,潤身你是專職常委,事情相對少些,這事就交給你吧。你給孫文明說說,把這事寫進常委會議議題裏,下次召開常委會時,大家一起來討論討論,出出主意。”

下次常委會上,甫迪聲重提修築城外防洪堤的事,大家意見跟上次差不多,防洪堤絕對要修,就是錢的問題不容易解決。甫迪聲說:“等到錢到位再修堤,恐怕洪水早淹了過來,到時我們躲都沒處躲。”蔡潤身說:“可以采取招標形式,誰願意先墊資修堤,就讓誰來承辦這個項目,政府再慢慢弄錢也不遲。”

常委領導都是精明人,聽甫迪聲和蔡潤身一唱一和,說要修防洪堤,知道錢的問題應該不是問題,反正總有解決的手段。這就像平常人家過日子,若等著錢湊足再修房子,房子永遠也別想修起來,隻能邊修邊想錢的辦法。錢不是問題,這工程就管得,各位都想著把事情攬到自己名下。楊國泰也知道國家不久有大批資金投放地方,修築防洪堤的錢反正會有來路,當即提出:“防汛形勢越來越嚴重,城外防洪堤不修好,咱們待在城裏的人確實心裏不踏實。這是政府工作職責,政府領導再忙,也應該將這個責任承擔起來。”

楊國泰的理由當然充分,常委是出謀劃策的,政府是做具體實事的,工程由政府來管,名正言順。可誰都知道,如今的事隻要有點鹹味,政府做得,黨委同樣可以插手。有時修條一級公路,每個常委領導都要分管上兩三個標段,好處你有我有全都有。政府要拿走防洪堤工程,各位常委都暗自著急,提出種種理由阻止他,生怕自己沾不上邊。

其實楊國泰並非真要拿走工程,隻不過先丟句話,試探大家的口風。蔡潤身已經插手這事,甫迪聲肯定會讓他來做。果然何德誌表態說:“正是桃林大開發時期,政府工作千頭萬緒,要協調處理的矛盾和問題那麼多,修築防洪堤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不少具體困難要克服,加上資金影子都沒有,可不是那麼好辦的。我看還是在常委領導裏,選一個平時工作相對較少的同誌來管這事吧。”

大家一聽便明白,何德誌這是順著甫迪聲的意思,讓蔡潤身來管這事。有人幹脆主動提了蔡潤身的名字,免得耽誤會議時間。其他人自然沒有意見,最後甫迪聲拍板,決定成立防洪堤工程建設指揮部,由蔡潤身兼任指揮長。

常委會一散,蔡潤身就以防洪堤工程指揮部名義,給水利局曹局長和建設局向局長打電話,要他倆到市委來一下。照理這兩個部門都歸政府管,蔡潤身不好直接指揮他們。可如今的人都賊精賊精一個,知道自己頭上的帽子是常委給的,最會買常委領導的賬,尤其是背景深的常委。平時有事沒事,都要往常委領導懷裏鑽,這下蔡潤身主動打來電話,他又是甫迪聲的紅人,還有什麼可說的?放下電話,兩位局長就幾步下樓,急忙上車趕往市委,比飛毛腿還快。

聽蔡潤身說常委決定在城外桃花河兩岸建築防洪堤,曹局長說:“城外的防洪堤喊了多少年了,過去斷斷續續修過些堤坯,都因資金問題擱了下來。有一年洪水漫進城來,市政府辦公大樓都淹到了二樓,再不修,又來一次大水,麻煩就大了。”向局長說:“常委下了決心,事情就好辦了,我們職能部門積極配合。”

蔡潤身不想跟兩位討論修築防洪堤的必要性,直截了當道:“你們一是水利局長,一是建設局長,給我出出主意,這防洪堤怎麼修?”向局長說:“防洪堤工程說簡單也不簡單,工程招標,勘測設計,施工建設,都是些細致工作。”曹局長說:“還有資金預算也得先做好,再根據預算尋找資金渠道。”蔡潤身說:“這樣吧,我做一下初步分工,向局長負責落實勘測設計和招標方案,曹局長負責資金預算,至於資金渠道,以後再說。”

曹局長生怕要他從水利資金和防汛資金裏掏錢,忙問道:“以後再說,以後怎麼說?如今辦事容易,難的是資金來源問題,資金沒落實,都是空話。”蔡潤身說:“要辦事還怕沒資金來源?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去揩你的油水的。”

向局長動作快,很快安排人弄出施工設計草圖和招標方案,親自送到蔡潤身手上。蔡潤身說:“向局長的工作效率高,這麼快就把圖紙和招標方案給我交了來。這是市委政府的大工程,我可沒有設計費和勞務費,你得做點貢獻。”向局長說:“蔡常委安排的工作,我敢找你要設計費和勞務費嗎?”

接著曹局長的資金預算也拿了出來。蔡潤身將預算方案還有設計草圖和招標方案拿到常委會上,交給大家討論。得到基本認可,回頭又把建設、設計、水利、防汛和河運等方麵的專家叫攏來,召開諸葛亮會,聽取了各方麵的意見。

又讓向局長把設計草圖拿回去,交給設計人員,根據常委領導和專家意見做了局部修改,方案才算基本定下來。

接著是招標準備工作。為體現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先通過媒體發布招標公告,再在公眾監督下,按有關規定正式召開招標會議。招標會開得像模像樣,投標人不少,各大媒體更是當做重要新聞線索,紛紛到會進行現場采訪。

招標結果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初涉建築行業沒幾天的劉小富成功中標。

中標後劉小富就自己墊資,拉來施工隊,進入施工現場。防洪堤工程事關重大,作為防洪堤工程建設指揮部指揮長的蔡潤身,不敢掉以輕心,幾乎天天懷揣施工圖紙,帶上工程監理人員,對工程質量進行全程監督。劉小富便開他的玩笑:“領導對我也太不放心了,我的家就在防洪堤內,防洪堤沒修好,大水將堤衝垮,首先遭殃的就是我自己的家,我敢兒戲嗎?”蔡潤身說:“你能這麼想就好。防洪堤不是別的工程,關係城內百萬人口的身家性命,還是把質量放在首位,小心謹慎為好。”

說著話,來到政府大門外的河段。劉小富說:“按設計方案,防洪堤高達二十五米。我查了市裏的水文記載,這個河段的最高洪水水位沒超過二十米,就是說再怎麼也還有四五米高不會被水淹著。”蔡潤身說:“你的意思這洪水淹不著的五米就不砌算了?”劉小富笑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喲。我的意思是,這五米堤壩不僅要砌,還要砌出些水平。”蔡潤身說:“你想砌出什麼水平?”劉小富說:“市裏不是在搞兩立工程嗎?我想可以利用這道萬米長的堤壩,搞個像樣的文化工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