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2章(1 / 2)

立本又一次失蹤了。直到兩個月後,我才知道了他的消息——他再一次住進了醫院。但這次住院和上次不一樣:上次是因為胃潰瘍,這次卻被人打了,打成了腦血腫——立本和我失去聯係,原因在於他回撒可魯去了。他到撒可魯,沒有驚動任何人,獨自一人前往。到了撒可魯,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呆了:兩台推土機嚎叫著,正在把一座座的別墅夷為平地!

大量的別墅已經被推土機推倒,留下一堆堆的廢墟;有些別墅成了殘垣斷壁,顯得是那樣地搖搖欲墜;隻有少數別墅,還原模原樣地站立在那裏。一些不認識的男女,正在圍著一堆堆的瓦礫刨挖,在揀拾著能用的磚塊、折斷的木頭和破爛的衣物等。

這到底怎麼啦?究竟發生了什麼?居住在撒可魯的那些人都到哪裏去了?立本的腦子裏浮現出一個又一個的問號。他問這個,這個不知道;問那個,那個直搖頭;直至他攔住了一台推土機,才知道推土機的雇用者是栓虎。栓虎有什麼權力把居民們趕出家門?有什麼權力推倒撒可魯一棟又一棟的別墅?立本當然是怒火萬丈,他當即要求推土機停止這種蠻橫的行動。但推土機師傅怎麼能聽他的?誰雇用他們,誰給他們報酬,他們就聽誰的;你這個來路不明的欠揍的家夥,算哪根蔥呀,你有啥權力阻止他們施工?

立本怒火熊熊,推土機師傅也是怒火熊熊。推土機師傅幹的是包工活,你妨礙他們施工,就是在妨礙他們賺錢,他們能對你有好臉色?能對你有好言語?推土機師傅看到一個陌生人在阻攔他們的推土機運行,就停了機子,拿出手把,就想朝立本的頭上砸——朝阻攔者的頭上砸,這一招很管用——在立本之前,曾經也有形形色色的人想阻止他們,但他的手把一舉,多數人腿都嚇軟了。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誰又能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阻攔者十有八九都會抱頭鼠竄,隻有個別傻瓜還要試驗一下究竟是他的頭硬還是手把硬。嗬嗬,那就對不起了,你就等著受疼吧。當然,推土機師傅往某個人頭上砸下去的時候,他心裏是有掂量的,手中也是有分寸的;他會讓你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卻不會產生嚴重後果;他若是動真格的,你可以設想一下,那個又粗又硬且彎曲的鐵家夥,一旦砸中誰的腦袋,猶如鐵錘砸在西瓜上,其腦袋可不輕而易舉地血花四濺?

推土機師傅舉起的手把果然嚇唬住了立本。立本看到推土機師傅手中高高揚起的手把,他的臉色陡然失去了血色,變得一片枯白。立本後退著,揚言去找栓虎。推土機師傅不管你去找誰,隻要你離開施工現場就行。推土機師傅望著立本的背影,得意地笑了。他收起了手把,吹起了口哨,重新坐回了駕駛室。推土機的嚎叫聲又響了起來,又一麵牆轟然地倒在了地上,噴冒出滾滾煙塵。

立本想見栓虎,卻沒那麼容易。栓虎在裏間辦公,而外間的客廳裏,等著見栓虎的人坐滿了好幾條沙發。想見栓虎的人,進了客廳,先要在登記簿上進行登記。小姐拿著登記者的名字,進去請示栓虎,看他要不要見這個人。栓虎點了頭,禮儀小姐才會從裏間出來,給登記者發一個號碼,讓你按照號碼上的順序,依次去見她的董事長。裏間辦公室的門口,把守著兩個虎背熊腰的保鏢,其中的一位特別紮眼,因為他不但把頭發染成橘紅色,而且發型就像一個昂然翹立的火雞,站立在光溜溜的頭頂。

栓虎的會客廳十分寬敞,也十分奢華,坐在這裏等待的人也是五花八門的,有老態龍鍾的老人,也有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有衣冠楚楚之人,也有個別衣著襤褸者;有穿幹部製服的,有穿西裝的,也有穿工商和公安服裝的。客廳裏彙聚著三四十人,但卻鴉雀無聲,看報的看報,打盹的打盹,胡思亂想的胡思亂想,偶爾才能聽到零星的咳嗽聲。

禮儀小姐給立本做了登記,然後拿著立本的名字走進了裏間。出乎意料的是,栓虎拒絕見他。栓虎的拒絕當然是很委婉的,他聲稱自己很忙,如果立本有耐心,就在三天後再來見他;如果立本沒有耐心,就不妨把自己想說的話,講給禮儀小姐聽,讓禮儀小姐向他轉述。立本想自己撞進裏間,當麵質問栓虎:為什麼要用推土機推倒那一大片別墅?推倒別墅不是強盜的行為嗎?這樣肆無忌憚的行動發生在太陽底下,為什麼就沒有人出麵管管呢?……然而,立本走到門邊,因為不能出示號碼牌,遭到保安的推搡。立本無奈,隻好灰溜溜地離開了栓虎的會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