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光心一橫:“有人說他是同性戀,如果是真的,那他和你結婚是有目的的。如果僅是傳言,我也不喜歡你和這樣一個男人在一起,中國有句話叫做‘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就是這個意思。”
“你說說有什麼目的?像我這樣一個已經跌到底層的女人,有什麼可被人利用的?”
鬱光頭開始疼起來:“新生活在你腳下,你不願意走是你的事。”
“新生活?怎麼走?能走多遠?”
鬱光決定盡快結束這場談話:“如果你已經決定了,我的意見對你不重要。”
娜塔莎卻不依不饒:“正相反,你的看法對我太重要了,我才巴巴地從聖塔莫尼卡跑來,就是想聽你最後一句話。”
鬱光愕然:“什麼叫最後一句話?”
娜塔莎突然發作:“查理,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糊塗?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了嗎?我知道自從那件事發生了你就一點點離我遠了,但這種事我也不願意發生的。我知道你在我最壞的情況下幫了我,我周圍沒一個人能這樣幫我。就是我父母也不能,他們想做也做不到。但這一切不是我到這兒來的目的。我就想問你一句:我們之間還有希望嗎?”
“娜佳,我不懂你的意思。”
娜塔莎眼睛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幽怨:“你懂得,你裝作不懂。你回避,你把自己藏起來。你以為你付了錢,把我領到一個空曠無人處,說聲拜拜,路在你自己腳下。然後轉身走了。你不顧我孤單,失落,嘴巴裏一股苦味,心裏一片茫然。你難道不知道我這時最需要的是一個錨,一個家,一個依靠,一個重新開始的許諾?不錯,我是做過下賤的工作,但我的人格是幹淨的。我至少有權利問一問我最愛的男人:他是否還願意接納我?寬容我的過去?和我一起組織個家庭?”
“娜佳,你知道我沒有嫌棄你,你永遠是我的朋友。但是,你要結婚,藝術家卻不是個合適的對象。”
“我不是和任何身份結婚,我是個女人,要一個男人,就這麼簡單。”
“娜佳,你不明白……”
“查理,你不願麵對是嗎?不用解釋,你隻要接受或拒絕就可以了。”
鬱光的頭越發疼得厲害了:“娜佳,這不公平,你突然跑來敲門,然後要我馬上決定結婚,或者從此失去你這個朋友?我連考慮的餘地都沒有,如果真的要結婚,也是兩人長久商定的結果。這樣即此非彼的方式我很難接受的。”
娜塔莎的眼睛黯淡下去,臉色慘白,手指甲很深地摳著掌心,鬱光覺得她好像下一分鍾就要崩潰於地,不禁心軟了:這個女人在他剛離婚失魂落魄之時給了他全部的庇護,現在輪到他來做同樣的回報了。可是他能嗎?他可以給出金錢,給出勞力,給出任何的物質代價,甚至給出性命,但是要他結婚?重新回到紛繁的世俗中去,和一個女人日夜相伴,扼殺別人也扼殺自己的天性。想到這兒就滿心地抗拒,關於娜塔莎的經曆和其他倒是小事了。
看他恍惑,娜塔莎跑去水池接了一杯水,放在他麵前。又點燃了一支香煙,擱在他麵前的煙灰缸上。鬱光煩躁之極地在房間裏踱步,放著調色板的凳子被他一腳踢飛。娜塔莎默默地垂著眼睛,渾身顫抖。最後鬱光把自己狠狠地扔在沙發上,雙手抱頭,閉上眼睛。
娜塔莎怯生生地挨近來,坐到地板上,由下往上地窺視鬱光的表情。她一隻手搭在鬱光的膝蓋上輕輕地搖晃:“查理,我知道了,你別煩惱了。”
鬱光目光空洞地穿過房間,煙灰缸裏燃著的香煙升起筆直一縷青煙,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思緒恍恍然地和青煙一起升上半空,俯視著一個癱在沙發上的男人和一個蜷縮在地板上的女人。他們是誰?一個聲音冷笑道:隻不過是兩個自尋煩惱的男人女人而已。不值得為他們操心。世人有的是相同的煩惱,我帶你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