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的聲音有些嘶啞:“我看了你好久了,你在睡夢中又握拳又踢腿的,是什麼事使得你如此不安?”
“我沒睡,就閉了下眼。這不,我都看了大半本了。”鬱光掩飾地說。
薩拉劈手奪過講義,朝牆角一扔:“去他的講義,狗都能訓練跳傘。你需要的是放鬆,睡眠。”薩拉的嗓音更低沉了:“還有,你需要我……”
鬱光被她牽著手從沙發裏拉起來,穿過大廳,膝蓋在薄暗中撞上咖啡桌的邊緣,一陣酸痛。他腦袋裏空空如也,像個木偶似的被動地跟著。薩拉經過睡房,卻沒停下來,拐了個彎,把他帶到一間巨大的浴室,六角形的瓷磚鋪地,迎麵一具老式的浴缸,缸沿上搭了雪白的毛巾,鍍金的龍頭已經發黯,薩拉放了熱水,又點起了幾枚蠟燭,把頂燈關掉。轉身為鬱光解開領口上第一顆扣子,鬱光在水裏躺下後,薩拉倒了些沐浴露在浴缸裏,水麵布滿大大小小的泡沫,鬱光把頭靠在缸沿上薩拉給他墊的浴巾上,閉上眼,聽見響動,睜眼隻見薩拉甩掉睡袍,像一條魚似的滑進浴缸,水花四濺。
麵前昏暗的浴室變成了中世紀的土耳其澡堂,羅列在牆上的瓷磚顯出曖昧難懂的花紋,光線從頂棚上灑下來,似有似無的阿拉伯音樂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伴隨著一種濃烈的玫瑰花油的香味。麵前的薩拉如女奴似的曲意奉承,用銀色的水罐在他頭上淋下溫水,又用手指輕柔地撫過他的身體,在他的胸膛上畫著S型。他用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女人的臉色酡紅,瞳仁碧綠。他一頷首,女人在一池碧水中款款地站起,玉肌清格,蜂腰碩臀,搖曳生姿,鬱光突然有種君臨天下之感,世界上的一切都變得不重要,所有的煩惱如輕煙似的飛揚而去,生命一下子呈現出本原,水,空間,時間,一個赤裸的男人和一個赤裸的女人,他們都知道過一下他們就會結合在一起,不是出於他們的願望,也不是他們個人對於快樂的期待,而是一種至高無上的規律,像雷電,像日月星辰在特定的位置上運行,像生存和滅亡,像隱含在我們認知之外,又無時無刻不操控我們賴以存在的一切。
激情如夢,夢深如井,鬱光被搖醒時意識完全呈真空狀態,完全記不清身在何地?一睜眼看見一張笑吟吟的臉,薩拉說你還想去跳傘的話就要起來做準備了,你也可以選擇再睡下去,我三個小時之後回來。鬱光愣了幾秒鍾,想起來這兒的緣由,一下跳起身來:“誰說我不去。”在淋浴時他聞到咖啡的香味,正在他用毛巾擦幹身體之時,一杯咖啡放在洗漱台上,薩拉從後麵環住他的肩膀:“你才睡了一個多小時,你如果願意耽在這裏,下次還有機會的。”鬱光道:“你也一樣睡得沒多久,你做得到的,我也一樣可以。”薩拉張嘴想要說什麼,結果搖搖頭,隻是喚他趕快去吃早餐。
早餐是牛奶煮麥片和水果,窗外的天空還是黑沉沉的,但有一絲清亮的色澤從黑暗中透出來。鬱光問薩拉為什麼要起得這麼早趕去跳傘?薩拉說早上的風比較小,早班的飛機便宜些,還有,早晨的景色特別美麗,跳傘者都願意跳進美麗之中。臨走之時,薩拉跑回房,出來時拿了那本講義,扔給鬱光要他在車上再重溫一遍。
大概是在六點半左右到達文杜拉一個小機場,薩拉直接把車開到機場裏的飛機庫旁邊停好。走進停機庫旁邊的一個休息室,那兒已經聚集了四個學員,看到薩拉就叫教練。薩拉和眾人打了招呼之後,打開鋼櫃的門,取出跳傘裝備分發給每人。眾人穿戴好之後,幫飛行員把飛機從機庫裏推出來,在停機坪上發動引擎暖機。薩拉挑了一身跳傘服要鬱光換上,仔細地為他係上傘包,再一次地檢查傘包上的扣環。告訴鬱光萬一這副降落傘打不開,靠下麵一些有一副備傘,鬱光問打不開的機率有多大?薩拉說不到百萬分之一。鬱光說備傘不是多餘的嘛。薩拉說人命關天,沒什麼事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