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魯迪捧著菜單不肯放下,一麵環顧店內一麵抽著鼻子:“聞起來味道不錯,你讓我大老遠跑來,不是僅僅招待我一杯咖啡吧。”鬱光無奈,叫女侍過來給他點了一客牛排。
胖子終於放下菜單,盯著鬱光道:“奧加說起你……”
鬱光打斷他,直截了當地說:“我們不談這個,我問你,娜塔莎欠你多少錢?”
魯迪挑起一邊的眉毛:“吆,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是個熱心人,看不得朋友難受,為了娜塔莎,我的腿都跑斷了。還用了不少關係,終於維持了一個大家都肯接受的局麵。你要搞清楚,娜塔莎不欠我的錢,我在幫她料理債務。”
惡棍,十足的惡棍。鬱光心裏想道,在麵上還得強裝笑臉跟他周旋:“那你能不能再幫娜佳一個忙,不要再去騷擾她?”
魯迪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你說什麼?年輕人,我怎麼騷擾她了?我為她出主意,我為她去跟那些凶神惡煞的人談判,我甚至從自己口袋裏拿錢出來先為她墊上。我怎麼騷擾她了?這個他媽的世界上做不得好事,好心沒好報……”
鬱光冷眼看著胖子做戲,一聲不響。
這時女侍把牛排端來了,鬱光示意她把盤子放在魯迪麵前。
熱騰騰的牛排放在麵前,魯迪總算閉嘴,拿起刀叉,準備割食。
“慢著。”鬱光伸手阻止了胖子,“隻有一個問題。說完你就可享用你的牛排。”
魯迪左手拿叉右手拿刀,盯著鬱光。
“多少錢?”鬱光迎著他的目光:“多少錢你可放過娜塔莎?”
魯迪詭譎地一笑:“看來你真的想做筆生意,也不是不可……”
“多少錢?”
“你準備一次付清?”
鬱光點頭。
兩人像鬥雞似的互盯了幾秒鍾,魯迪先掉開視線,欠身從屁股後麵拿出個小本子,上麵記載了很多數字,他翻了好一陣,又合上本子,說:“到今天為止,數字是七萬六千七百十四塊。”
“什麼叫‘到今天為止’?”
“我上次跟你解釋過,敖德薩匪幫是根據每一天算利息的。如果不還,利息就每一天加上去,直到本利還請為止。以五厘來算,一天的利息是三百八十三塊五毛八。你畫畫的才氣不小,但對數字就有些遲鈍。真不知道女人為什麼就喜歡你這種人。”
鬱光不理他的嘲諷,說:“一筆付清之後你能保證不再找娜塔莎的麻煩?”
魯迪油腔滑調地答道:“我想你馬上就要從褲袋裏掏出一大把錢來摔在我麵前,讓我嚇得昏過去。我幹嗎要找娜佳麻煩?如果你把喝杯酒,聚個餐,跳個舞說成是找麻煩,那我可不敢保證。”
“我要你保證不再幹涉她的自由,不管她怎麼樣,不管做什麼。還有,不得騷擾她父母。”
“先把你的錢亮出來再說。”魯迪低下頭,不再搭理鬱光,刀叉並用地大口吞吃起牛排來。
鬱光狠狠地盯著麵前這個饕饗的胖子,一霎那真是惡從心起,直想劈手搶過刀叉,一下子捅進那不斷咀嚼的腮幫子裏去。他抑製住自己的衝動,隻是淡淡地說:“別急,你會看到錢的,我會再跟你聯係。”說著站起身來。
“記住,每一天的利息。”胖子含著滿口食物,咕噥道,“還有,走之前別忘了把牛排賬付了。”
鬱光不知道這次畫展一共賣掉幾幅畫,賣了多少錢。從開幕酒會的盛況來看,應該是狀況不錯。但畫展結束了奇奇沒找過他,連一個電話也沒有。鬱光出於某種驕傲,也沒去找奇奇結賬。但現在娜塔莎的遭遇使他錐心刺骨,再也顧不上藝術家的矜持,回家就打電話給畫商。
但是奇奇的電話總是沒人接,留了話也沒有回電。鬱光煩躁得不行,在兩天內得不到任何音信之後,他索性開了車去聖塔莫尼卡等奇奇,這隻猴子總要去畫廊的吧。
鬱光是下午四點左右到達,他把車停在靠近海邊的停車位上,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畫廊的正門。他走過街看了看,畫廊裏燈亮著,但門鎖著。他又回到車裏,想休息一下,這幾天一直沒睡好,做事駕車都飄飄悠悠地,精神根本集中不起來,他有點體會到淩晨為失眠痛苦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