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玩命俄羅斯》 (10)
第二天,高某與薑堪政洽談之後,雙方簽署了合作意向書。隨後,高某讓我等他電話,說要帶我去見韓晟昊先生的兒子。
我從下午一點等到半夜十一點四十分,高某終於打來電話,卻是滿嘴醉話:“張女士,你猜我是誰?”
我說:“你不是高先生嗎?”
“不對!你猜我是誰?”他一連問我好幾遍。
我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告訴你,我是國際大騙子!”
我腦袋“嗡”的一聲,急忙問一句:“你誰都騙嗎?”
“對,誰都騙!”
“……”我頓時啞言了。
他卻話鋒一轉:“你知道我為什麼想接觸你嗎?”
“不知道!”
“我是想利用你這支筆……”
在以往的通話中,他曾經流露過,說他的一生很坎坷,希望有人能寫寫他。但我從不充當這種“禦用”文人,也就沒搭茬。接下來,他的話就更離譜了,說他第一次見到我就覺得我這人氣質好,說他要是沒有老婆就讓我離婚,他要娶我……
簡直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高先生,請你自重點!”我厲聲打斷了他,“希望你能兌現諾言,關於這次來京的費用,你什麼時候付給我?”我不得不考慮最實際的問題了。
他說:“明天上午九點,我準時到你這兒!”
“我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電話掛了,我卻如同吞了一隻蒼蠅,不禁擔心起他所承諾的五千元費用問題。
果然未出所料,第二天上午九點剛過,賓館服務員送來一張字條,上麵寫著:“張雅文女士,我為你的事東奔西跑,你卻說我是國際大騙子,我不能與你共事了!”
這家夥明明自己說他是國際大騙子,反倒栽贓到我頭上了。但毫無辦法,隻能認倒黴了。這麼大個北京我上哪兒找他去?再說也沒那個時間,南京一家公司還邀我帶薑堪政去洽談合作問題呢。
可我帶來的幾千元錢,買完兩張去南京的機票僅剩下五十元,連機場都去不了。恰在這時,一位在大學任教的讀者王依媛女士來拜訪我,目睹了我的狼狽,請我到家裏做客。臨走,她硬塞給我二百元錢,這才幫我解了燃眉之急。從此我們成了要好的朋友。
還好,南京那家公司向我支付了差旅費。
在南京,我腦海裏總是轉著高某說的那位韓晟昊博士,憑著我對題材的敏感,覺得如果確有其人,這將是一個難得的獨特題材。
在南京辦完事之後,我立刻返回北京去尋找韓晟昊先生的兒子。可是高某隻說他在北京某中學工作,並沒說具體是在哪個中學。偌大的北京,茫茫人海,上百所中學,上哪兒能找到這位韓姓人士?
我在北京跑了三天,這天傍晚,終於在一所中學的醫務室裏,找到了韓晟昊先生的兒子,從而又敲開一個絕妙的素材——
韓先生說:“我父親這一生真可謂飽經滄桑,跌宕起伏,波瀾壯闊,太值得一寫了!”
之後,我貿然給韓老先生接連發去兩封信,不見回信,又發出第三封,不久,終於收到老先生的回信,同意我去漢城。
1995年8月2日下午兩點。
我懷著興奮而又緊張的心情,走進韓晟昊先生在漢城開的新東和漢醫院,走進古色古香、擺著奇石古玩、牆上掛著用金剛經繪製而成的觀音菩薩像的會客室,來到瘦小枯幹、神態高傲、手裏把玩著兩塊小石頭的老先生麵前。
老先生第一句話卻問我:“張女士,你為什麼這麼遠跑來寫我?我告訴你,我可沒有錢!”
麵對老先生的坦率,我隻好坦誠地說:“韓博士,如果為了錢,我用不著跑這麼遠來采訪你了。在國內有人出價二十萬讓我給他寫傳,都被我拒絕了……”
的確,不止一個人找過我,讓我為他們寫傳,有的還讓我自己開價。我是一個窮作家,去俄羅斯采訪都得靠賣皮夾克來賺旅費,當然需要錢。但我覺得人生有限,不願為那些沒有價值的東西去空耗生命,所以一概謝絕了。
我說:“韓博士,聽說您這一生很坎坷,也很輝煌,尤其在打開中韓通道方麵作出過很大貢獻,我覺得很值得一寫……”
聽我這麼一說,老先生長歎一聲:“唉,我這人九死一生,真是一言難盡哪!”
於是,這位生性高傲、剛愎自用的老先生,終於把他坎坷一生以及從未向他人敞開的內心世界,第一次向我這個素昧平生的中國作家敞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