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玩命俄羅斯》 (1)
與即將押赴刑場的死刑犯麵對麵,與國際主義戰士握手;從山溝走向城市,從城市走向世界。輝煌時刻,我卻產生跳樓般的痛苦。人,為什麼總是跟自己過不去?
八十一
不久,我又遭到一次不小的失敗……
1983年9月,聽說中國文學講習所要在東三省招收五名學員,我請示戲劇工作室領導同意後,準備參加這次招生考試。
我玩命地拚了兩個多月,拚得天昏地暗,複習中外史地、語言文學、政治……當時正趕上犯腎盂腎炎,一天跑二十多趟室外廁所,後來幹脆就坐在痰盂上複習,由於缺覺,眼瞼上結成一層厚厚的白膜,洗都洗不掉。
我渴望離開這個環境,更渴望走進培養過許多作家的搖籃。在我心裏,走進中國文學講習所,就像走進文學殿堂一樣……
考完試,我滿懷憧憬,日夜盼望著那張能改變我命運的錄取通知書……
可是,我從來不是幸運兒,這次也是如此。
不知是因為作品不行,還是考試成績不佳,總之,1984年3月17日傍晚,我盼來的卻是一個退檔袋……
那天晚上,我在小桌前呆呆地坐了半宿,一個字都沒寫。
賀玉一再勸我:“別上火,沒錄取也好。兩個孩子這麼小,你要是真走了,剩我一個人多難哪!”而我卻趴在他懷裏哭起來……
後來我才意識到,沒有被中國文學講習所錄取,對我的家庭、對我的孩子來說,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否則,兩個孩子在那種惡劣的環境下成長,很難說會走到哪一步。如果孩子真學壞了,那我不悔死了!孩子畢竟年齡太小,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不希望我自己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而我的孩子卻生活在大樹的陰影之下。為了孩子,後來我幹脆放棄了所有出去學習的機會。
不過,如果那次能去中國文學講習所學習,肯定比我自己瞎闖要少走好多彎路。
但是,命運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命中注定,我隻能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瞎闖,闖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
唯一一次上學深造的夢想,就這樣破滅了。
走不出去,隻能繼續發憤地創作,這是唯一的出路。
1984年秋,我從同事那裏得知,著名的世界語者、日本國際友人綠川英子和丈夫劉仁曾在佳木斯工作過,他們的墓碑就坐落在四豐山上。
劉仁是三十年代的赴日留學生,他和綠川英子在日本相識相愛,後來一起回中國來參加抗戰。綠川英子雖然是日本人,卻同中國人民站在一起反對日本侵略。她用日語對日軍廣播,被日本罵為“嬌聲賣國奴”……後來,她被中國政府授予“國際主義戰士”的光榮稱號。
我覺得綠川英子是一位偉大的女性。所以,我決定沿著綠川英子當年生活、工作的足跡,去采訪她的戰友和同事,寫一部她的傳記。
我在創作上從一開始就存在著兩種傾向,一種是關注底層的小人物,寫他們的悲歡離合,寫他們與命運頑強抗爭的精神。另一種就是關注偉大而崇高的人物。後來,哈師大兩位教授在寫我的評傳時,說我有一種“崇高美”的情結。我想這可能跟我從小就崇拜偉大人物有關吧。
但是,我所在的單位是戲劇工作室,同樣麵臨請假問題。
這天,我來到李俊光部長的辦公室。梳著短發、已近知天命之年的李部長,忙把我拉到沙發上,問我:“告訴大姐,是不是到新單位又遇到難題了?沒關係,大姐幫你解決……”
聽到這聲親切的“大姐”,就像那次接過張向淩部長夫人遞過來的那杯熱茶,心裏感到特別溫暖。多年來,一直一個人苦苦地奮鬥,除了賀玉沒人能理解我,現在,終於有了一位市委宣傳部長的大姐……
接下來,李部長說出一番令我大為感動的話:
“雅文,你我素昧平生,我所以器重你,是看中你的才氣。我不希望看到像你這樣有才氣的人,被某些人壓下去。那不僅是你個人的損失,也是黨的事業的損失。我們的國家不是人才太多,而是人才太少了。你放心,大姐在位一天,就會全力支持你一天。記住,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你都要堅持創作下去,不要辜負了大姐對你的希望……”
這些年來,我一直遭人貶斥,第一次聽到領導如此首肯,我的眼角都濕了。
談到請假問題,李部長說:“別著急,等一等,文化局的領導班子馬上要換了,換上來的年輕幹部比較有開拓精神,到時候我跟他說。”
李俊光部長是一位難得的女幹部。她不僅多次為我仗義執言,為我遮風擋雨,而且十分器重我,一直想提拔我。可我對仕途一點不感興趣,幾次謝絕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