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預備開行,梢公解開大纜,稍稍乘篙,船隻順水而下。

辛捷遠望長江,隻見平蕩蕩的一望無際,到視線交點處,仍是一片蒼灰,斜望那泯江,卻隻是細細一線,和長江相比,不知相差好遠。

船隻隨水而沉,不快也不慢,勤的梢公仍撥得二漿,賴的梢公卻動也不動,隨波逐流。

天氣仍然很冷,乘客都縮在艙裏,辛捷想欣賞一下風景,獨自坐在艙外。

江風漸起,船行加速,不到一頓飯時間,已駛出十多裏路程。前麵便是有名的青龍險灘,古今以來不知有多少船兒葬身在這裏,再懶的梢分到了這裏也不敢怠慢,都站起來緩住船勢,叫客人把行李都放在艙內,以免翻出船弦。

水流加急,船行愈速,簡直是有如一隻脫弦的箭兒。

“青龍險灘已然在望,梢公彼此吆喝著,東撥二槳,西撐一篙,都在迫不急待之間,閃去不知多少暗礁。

險灘的中段江麵陡窄,有一段水流由二邊的礁石衝積,形成一個潭狀的水麵,初看就像是一片死水鑲在急湍中一般,船隻到了這裏,都是一緩。

梢公乘機大聲對船中的客人道:“前麵有更險的地方,眾人請把行李放在艙底。”

敢情他是想以重量增加穩度。

話方說完,要地那岸邊沙灘有人大叫道:“喂!梢公!過渡——”

梢公循聲一望,隻見有一個人站在距船約摸六丈的岸上,大聲呼喚。

辛捷眼尖,已看出那人年約四十五六,打扮得不倫不類,滿臉虹髯,卻身著一襲書生儒袍。

梢公大聲答道:“渡船已經滿,怎能再加一人,前麵可是全程中最險的地段”

那漢子叫道:“我隻是一人,並沒有行李——”

梢公巴不耐煩,大聲道:“你不看見這警戒線嗎,吃水己到最深的地步了。”說著一指船弦上劃的一道白線,果然水已蓋到線頂了。

說完雙篙一撐,船行如箭。

辛捷望那人,隻見他臉上掛著一付不屑的冷笑。

江水急奔,船行愈速——

驀地裏,梢公大叱一聲道:“注意了——”

辛捷閃目一瞥,隻見江心堅立著一塊極大的石塊,剛好占住江麵一半寬的地方,隻有二旁可以通船。

石上刻著差別大的三字——“望我來。”

那三字雕刻的生動有力已極,可謂鬼斧神工,但“望我來”三字卻不知何意。

江水在此奔騰益速,有若萬馬千軍,衝激在大石塊上濺起極大的浪花,構成足以一口氣便吞沒一條大船的漩渦,饒是辛捷一身絕頂功夫,也不由暗暗心驚!

船行快極,不到片刻,距那石塊僅隻五六丈,而船速卻絲毫不因梢公的拚命阻速而減。

那梢公緊張已極,雙手握篙,驀地裏吐氣開聲,“嘿”地將長篙用力一撐。

辛捷見他一身肌肉有若老樹搓藤,交錯凸出,背上棉衫都似快要掙裂一樣。

船行本速,再加上一撐,簡直有如飛行——

就在這時,辛捷驀聞及衣抉飄空聲,轉目一望,不由大驚失色,一個常人不能置信的場麵出現——

那虯髯漢子在距離那麼遠的地方,破空冉冉縱向船中,旅客都早躲在艙中,梢公也正全神關注,隻有辛捷一人看見,那人好狂,足步虛忽,來勢非常快速,竟然比那急行中的船還要快,眼看就要落在船上。

驀地裏那人雙足虛蹬,身形又逢拔起數尺,似乎有意找那不準他上船的梢公麻煩,橫飄過去,眨眼便落在那梢公鬥大的籠帽的帽沿上。

那人輕功好生了得,真可比得一葉墜地,再加上梢公全神關注撐篙扳漿,根本不知有一個大漢已站在自己頭頂。船行如飛,江波微蕩,那人身軀好像一張枯葉,隨著上下搖動,卻平衡如常。

這一手露得十分高明,連辛捷此等功夫都不由心驚,尤其是在如此速度下,那人竟能準確的落在船中,這份功力實在是駭聞的了。

辛捷心中忖道:“這漢子的功夫如此高明,卻犯了一點賣弄的毛病,必非正人君子,看他十分急於趕路,會不會是去湖南和丐幫作對的哩?既然行動如此張狂,非打聽他的目的不可。”心中一轉,有了計策。

正沉吟間,那船行得好快,已經筆直奔向那石塊而去,驀地裏那梢公“拍”的放下木漿,用雙手去掌舵,看他那樣子,是要保持直線前進似的。

正前麵便是那大石兒,船兒如果要直線而進,豈不是撞上去要粉身碎骨嗎?

饒是辛捷定力如此,也不由驚叫出聲,那賣弄輕功站在梢公鬥簽上的漢子想來也是從未走過水路,他身立高處,觀的格外清切,不由失驚暴叱出聲!

還來不及開口怒罵,那船兒已對準“望我來”的大石兒衝了過去。

梢公全身微蹲,想是全力掌舵,仍然保持筆直前進。說時遲,那時快,江水奔到這裏,被大石阻住,分為二支,船兒不差一分一厘,“嘩啦”一聲暴響,緊緊貼著大百右側,走了一個“之”字弧形,在千鈞一發之際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