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轎車開出公司大門，迎著紛紛揚揚的大雪駛上通往芳莊中學的公路。
大街上很靜，從車窗上清楚地看見雪花在一閃而過的路燈下飄飛。迎麵時而駛過一輛汽車；偶爾看見一、二行人躬身行走在風雪中。汽車駛出市區，車燈射出的光柱將前方的路麵照得雪白通亮，空中密密麻麻的雪花像柳絮一樣在車前飛舞。梁臨月駕駛著汽車慢速行駛著，雙手隨著方向盤微微抖動，兩眼沉思地注視著前方。仲淑燕坐在旁邊，靜靜地望著紛紛撲向窗玻璃的朵朵雪花。
轎車駛到芳莊村和芳莊中學之間的小河邊。“停下吧。”仲淑燕說。汽車“刺——”一聲停在小石橋旁。
仲淑燕下車緩步走上小橋，注視著河水流去的方向。梁臨月也下了車走到橋上，悄悄站在淑燕身邊。
雪還在下，天上地下白蒙蒙一片。河邊的柳樹依舊默默立在那裏。空曠的田野靜得出奇，仿佛聽見雪花落地時窸窸窣窣⑨的聲音。
“你還記得嗎？”梁臨月悄聲說，“當年我倆第一次約會……”
“唉，光陰似流水，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仲淑燕默默地說。
“是啊，怕有三十年了吧。人生苦短，轉眼就是百年，如今咱們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梁臨月抒發著心中的感慨，“你記得三十年前在這裏我跟你說過的一句話嗎？”
仲淑燕轉身看著梁臨月一字一句地說：“三十年前的一些話我記不清了，可二十年前你說的話我永遠也忘記不了。”
“二十年前……”梁臨月沉思著，“記不清是那句話了。”
淑燕眼睛裏浸滿了淚水，在雪地映射下閃著瑩瑩亮光，顫聲說：“你記不清了？就因為你那句話，使我苦苦等到現在！”
梁臨月驀地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從重慶軍校畢業回到保府，從保府返回山西部隊時留給淑燕的最後一句話，不由喃喃自語：
“你等著吧，在家準備好，‘五一’我回來接你。”
仲淑燕抽搐著身軀傷心地哭了：“自從你留下這句話回部隊以後，我幾乎天天站在這裏等你、盼你、想你、念你。可你一去不回頭，再回來就是十年以後了，你已經……”淑燕抑製不住失聲痛哭。
梁臨月亦忍不住“嗚嗚”出聲兒。
空中的雪花似乎停止了飄落；橋下尚未結冰的河水仿佛也停止了流動，不忍看這對曾經在自己身邊依依戀戀、相親相愛的情侶如此悲傷。
梁臨月悲咽著說：“淑燕，我對不住你，我欠你的情今生是償還不清了，如果有來生……”他抽泣著，淚水止不住地湧流。
仲淑燕止住悲聲哽咽著說：“不，你不欠我的。我很知足，我為自己慶幸，人生難得一知己，你給了我生活的力量，給了我獻身教育事業的勇氣和信心。”淑燕撲到臨月身上，全身抑製不住抽搐著。
臨月緊緊摟住淑燕，狂熱地吻她的臉頰，吻她的嘴唇，吻她的秀發……淑燕猛然推開他，倒退幾步：“不能，我們不能這樣；不能……”
梁臨月下意識跟上兩步，向前伸著雙臂激切地呼喚：“淑燕，淑燕……”
仲淑燕倒退著急促地說：“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
梁臨月止住腳步，伸手摸索著，空中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牆壁，擋在他與仲淑燕之間。他無可奈何地放下手臂，嘴裏喃喃呼喚著：
“淑燕，淑燕……”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仲淑燕吟著古詩轉身慢慢離去……
梁臨月站在橋頭看著仲淑燕漸漸模糊的身影，茫然自失⑩，久久佇立著；口中不知不覺、情不自禁誦出：
風雪夜歸人，
淑燕飄然去。
緣斷情牽念舊盟，
獨佇淚如雨。
仲淑燕走到芳莊中學門口，回過頭來遠遠望著梁臨月影影綽綽的身影，含淚和出：
歲月似流波，
咫尺天涯侶。
但願君心似我心，
遙寄相思意。
注釋：
①煥然——形容有光彩。形容出現嶄新的麵貌，顯得很光彩。
②欣欣向榮——欣欣：生機勃勃的樣子；榮：茂盛。形容草木長得茂盛。比喻事業蓬勃發展，興旺昌盛。
③麻利——利索。
④希望工程——是團中央、中國青少年發展基金會以救助貧困地區失學少年兒童為目的，於1989年發起的一項公益事業。這是一項偉大的事業。
⑤亟（jí）——急切；迫切：亟盼；亟待解決。
⑥款款——慢慢地。
⑦失魂落魄——魂、魄：舊指人身中離開形體能存在的精神為魂，依附形體而顯現的精神為魄。形容驚慌憂慮、心神不定、行動失常、非常狼狽的樣。
⑧BP機——即尋呼機，也叫傳呼機、BB機，簡稱呼機。手機之前比較通行的通訊工具，樣子小巧，上個世紀末在中國和亞洲甚至全世界廣為流傳的可以聯係的通訊工具。
⑨窸窸窣窣（xīxīsūsū）——象聲詞，形容摩擦等輕微細小的聲音。
⑩茫然自失——茫然：形容心中迷惘，自感若有所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