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國變化大啊。”另一老人摘下眼鏡擦拭一下眼睛，看著芳莊中學喃喃著，“是該回歸了，早該回歸了。”
一群學生簇擁著校長仲淑燕來到學校門口。
仲淑燕看著兩位老人，對年齡大些的說：“爸，您來怎麼也不打個電話。剛才聽學生們說學校門口有輛小汽車，兩位老者在觀察學校，我還以為是市裏的領導呢。”轉向另一位老人：“這位老先生是……”
父親忙說：“淑燕，這是你叔父。”
“叔父？”淑燕眨眨眼睛，打量著那位老者。
“是呀，這就是你叔父，你的親叔父。”
淑燕睜大眼睛注視著那位老人，腦海裏翻攪著亦真亦幻、朦朧模糊的意識，嘴唇翕動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父親看著女兒，有些急切地說：“淑燕你愣著幹啥，還不叫叔父！”
叔父跨前一步，看著首次謀麵②的侄女，抖動著雙手顫聲說：“是，是，我就是那個不配做你叔父的叔父。”
淑燕恍然，回過神兒來忙說：“哦，快請、快請。”
仲淑燕陪父親、叔父走進學校，讓進辦公室，忙著沏茶。
叔父坐下打量著布置簡樸的辦公室，接過淑燕遞過來的茶杯，說：“淑、淑燕你也坐吧。”
仲淑燕忙完坐下，看一眼從未謀過麵的叔父，看看父親，遲疑著沒說什麼。
叔父目不轉睛地看著侄女，突然說：“我、我對不起你呀淑燕！”說罷老淚縱橫，不由自主抽泣著，連連搖頭。
仲淑燕心頭一陣酸楚③，眼淚止不住撲簌簌滾下來，起身從臉盆架上取下毛巾遞給叔父。
“怨我，全怨我！全怨我！”叔父頓足捶胸、痛心疾首④地說，“我害了父親，害了哥嫂，害了侄女終身哪！”叔父擦把眼淚，斷斷續續地說：“五、五十年了，我、我好悔呀！我悔呀……”
父親也止不住抬手拭淚：“兄弟，你不要這樣，你這樣說我心裏難受。怎麼能怪你呢，這都是因為我呀！不是為了我上學，你、你能離開家嗎。”
淑燕抹去眼淚：“叔父，您不必太自責了，都過去了，不要說它了，一切向前看吧。”
“我，我無顏回家，無顏見你們，我，我是千古罪人……”
副校長和幾位老師來到辦公室，見此情景上前勸說了幾句；副校長打圓場說：“請老先生參觀參觀我們的校園吧。”
父親趁機說：“兄弟，到你侄女的校園裏走走吧，不要過於傷感了。”
淑燕攙起叔父，同父親和老師們走出辦公室。
一行人漫步在陳舊的校園裏，來到倒塌的教室翻蓋施工現場。叔父問：“這裏準備蓋教學樓嗎？”
仲淑燕搖搖頭說：“這些教室太破舊了，我們準備翻修一下。學校和教育局經費有限，不敢奢望蓋教學樓。”
“整個校舍太陳舊了，都需要翻建。”叔父環顧著校園。
忽聽汽車鳴笛聲，一輛灰色轎車駛到近前停下，梁臨月和小魏從車裏下來。梁臨月來到跟前，打量一眼淑燕的叔父，對淑燕的父親說：“大伯您來了，這位老先生是？”
淑燕的父親說：“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淑燕的叔父，台灣商人，回大陸探親的。”
“哦？”梁臨月一愣，驚愕⑤地直視著淑燕的叔父，“你就是……”
淑燕的叔父主動上前一步：“如果我沒猜錯，這位就是梁總經理吧？”
仲淑燕說：“他叫梁臨月，我的中學同學，現在是奮起通訊電腦公司的總經理。”
淑燕的叔父緊緊握住梁臨月的手：“我、我愧對你呀！”
梁臨月連忙說：“哪、哪裏，哪裏。”一時語塞，不知再說啥，扭頭見小魏提著保險箱站在汽車旁邊，忙說：“小魏過來！”
小魏走過來，將保險箱交給梁臨月。梁臨月把保險箱放在地上打開，露出幾疊嶄新的人民幣，他拿出來遞給仲淑燕：“這是這個月的盈餘，快去購買校舍材料吧。”
仲淑燕眼睛潮潤：“怎麼總要你的錢呢，你拿回去吧。”
梁臨月急迫地說：“不是說好了，現在你正需要錢。”
叔父走過來，打開隨身攜帶的皮包，掏出一疊鈔票，愧疚地說：“我沒帶多少錢，這是一萬美金，淑燕你、你先拿去，等我回台灣後立即彙款過來。如果能盡我的微薄之力，幫助你把家鄉這所中學辦成一流的學校，也算是我做的一點補償吧。”說罷摘下眼鏡，用手帕擦拭不停湧出眼角的淚水。
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仲淑燕和梁臨月上前一人拉住叔父的一隻手激動地說：
“謝謝您，叔父！”
“謝謝您，老先生！”
注釋：
①大哥大——手提電話的俗稱。但是隻流行於手提電話初麵世那幾年，等到大部分人手裏都有一部而且是最新款時，就改稱手機了。
②謀麵——彼此見麵，相識。
③酸楚——心酸苦楚：心頭酸楚。悲痛；傷感。
④疾首——頭痛。心痛，頭也痛。比喻悔恨、痛心或悲憤到極點。
⑤驚愕（è）——驚奇而發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