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通信器材公司門前。車上下來一位西裝革履，手提黑皮包，戴一付墨鏡，頭發梳得整齊光滑的中年男子，直奔公司門口而來。
梁臨月望著這位不速之客①，覺得非常麵熟——“賈友恩！”他不由驚叫一聲。待那人走到近前，仔細一看卻不是。正當梁臨月盯著他發愣時，那個人摘下眼鏡，說：“怎麼，不認識了？”
梁臨月打量著他，疑惑地搖搖頭。
“老四，我是老六哇！”那人“哈哈”笑著。
梁臨月驚喜地：“哎呀老同學，真沒想到是你呀！”快步上前握住來人的手使勁搖著，然後拉著他來到辦公室坐下，仔細注視著這位深圳通信設備總公司副總經理、重慶軍校同學——章元德。
章元德笑嗬嗬地說：“我臉上有什麼，你觀察得這麼仔細？”
“你發福啦老六，過去的長臉變成了方臉，有老板派頭啦。”梁臨月說著向老同學遞煙送茶。
章元德接過茶杯：“軍校畢業時我們才二十多歲，一晃十幾年過去了，現在都四十出頭了，怎麼不變呢？你覺得你沒變嗎，變了，不過你還不算太胖。”
梁臨月：“老同學，你這是去哪裏呀？”
“我去北京參加訂貨會，碰見了馬衛國，他說你轉業回保府自謀職業辦了個通信器材公司，我回深圳路過保府順便看看你。”章元德打量著梁臨月的辦公室，“這哪像辦公室，倒像個庫房。”
梁臨月搖搖頭：“不行啊，本小利微。”
章元德起身說：“走，去看看你的貨。”
梁臨月帶章元德來到營業室。章元德便看邊說：“你的貨品種太少，牌號陳舊，門臉也欠裝修。你應該進名牌和熱門商品，這樣才能打開銷路，增加利潤。做買賣必須有市場經濟意識，必須掌握市場行情，競爭觀念要強，想方設法打入國內甚至國際市場。照你這樣經營下去，將來非倒閉不可。”
“唉，我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梁臨月將自己受騙上當的經曆向章元德敘說了一遍。
“你這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章元德聽後說，“商場如戰場，勝負是常事。吃一塹長一智，你要吸取教訓，總結經驗，不能謹小慎微，看準了就大膽上。但事前一定要慎重，不能草率盲目，謹小慎微和小心謹慎是兩碼事。”回到辦公室章元德繼續說：“我建議你開辦一個綜合性通信器材公司，上新產品，諸如傳真機，電腦微機，移動電話及高檔家電等。”最後章元德說：“我回深圳後給你發一批貨來。放心，你接到貨後什麼時候出手什麼時候彙款結帳。”
送走了章元德，梁臨月開始重新籌劃經營策略，整頓通信器材公司，將公司名稱更改為“奮起通訊電腦公司”，並裝飾裝修了櫃台門麵。深圳方麵的貨一到，梁臨月很快推銷了出去。接著章元德又陸續發來了多種搶手通信家電設備。
奮起通訊電腦公司逐步興旺發達起來，擴大了經營範圍，增加了銷售網點，改建了辦公樓，公司員工由雇傭②製改為股份製③。梁臨月一步步走向集體辦企業的道路。
一輛灰色轎車在通往芳莊中學的公路上飛馳。
仲淑燕坐在宿舍裏沉思著。她剛主持召開了一次校務會議，會上有班主任報告說，個別學生因家庭經濟困難而中途要求退學；一些老師反映校舍年久失修，恐危機學生安全，影響學校正常教學；另有個別青年教師不安於位，想調往市區中學或離職下海。
“嘀——”門外傳來汽車喇叭聲，接著聽見“篤篤”敲門聲。
仲淑燕看著門口：“請進。”
梁臨月推開門，邊往裏走邊說：“傳達室師傅說你正在開會，我怕打擾你，在學校外麵兜了一圈。”順手將汽車鑰匙丟在辦公桌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把黑皮包放在桌子上。
仲淑燕起身為他倒水。
“芳莊中學太破舊了。”梁臨月接過茶杯放在桌子上，“已失去了她昔日的美麗。過去我們在這裏上學的時候她簡直像一座花園。”
“那時是什麼時候。”仲淑燕坐在床上，拿起件藍色毛衣邊織邊說，“那時學校剛建校十來年，校園一唰新，學生又少。現在過去三十多年了，學生增加了一倍，怎麼會不變樣兒呢。”她抬頭看一眼梁臨月：“你現在攤子大了，挺忙的，有事兒打個電話來就行了。”
“沒關係，開車幾分鍾就到了。”梁臨月起身走到仲淑燕跟前，“第一次見你織毛衣，挺新鮮的。”
“這有什麼新鮮的。”仲淑燕含笑看他一眼，“天漸漸涼了，該給她準備件毛衣了。”
梁臨月一怔，下意識地問：“你給誰織毛衣？”
“還有誰，誰穿我織的毛衣？”
梁臨月瞅著她手上的毛衣：“你是給……”
“你真笨，這是淑秀的毛衣。她今年考上了師範，學校要求學生一律住宿，我給她織件毛衣。”
梁臨月心頭一熱，眼睛濕潤了，慢慢回到桌旁坐下，低頭沉思不語。
仲淑燕不停地織著毛衣：“你有事兒嗎？”
“哦，我來還你錢。”梁臨月打開黑皮包，從裏麵拿出幾疊百元額人民幣放在桌子上。
“還錢？”仲淑燕繼續織著毛衣，“還什麼錢？”
梁臨月用手碼著桌上的鈔票：“就是前年你借給我的六千塊錢。其他人的已……”
“喔，你是來還債的？”仲淑燕放下手裏的毛衣，站起來走到辦公桌邊，掂了掂那一摞鈔票，眼淚止不住滾出來，聲音淒然：“這點錢夠嗎？”
梁臨月忙說：“夠、夠，這是兩萬五，我連本帶息加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