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1 / 2)

那一陣劉川還在秦水為範本才黑社會組織案充當檢方證人,鍾天水追悼會召開的時候,他因為沒有作證的任務,被押在秦水市公安局的看守所裏,渡過了異常沉默的一天。

在秦水看守所的那些天裏,劉川除了出庭作證之外,沒有別的事情。他的身體已經恢複如初,但個性卻變得更加沉悶。他的腦子裏除了老鍾那些絮絮叨叨的話語,已經裝不進別的。他把自他從公大畢業分配到天河監獄,分配在老鍾手下當民警的那些日日夜夜,那些印象永存的每個片斷,在記憶的深處一一翻找出來,放在心裏慢慢咀嚼。還有自己判刑入獄後,分在老鍾手下當犯人的那些春夏秋冬,他的靈魂走過的每一段曆程,混沌中的每一次震醒,蒙昧中的每一次開悟,老鍾的那些嘮叨和歎息,全都言猶在耳,曆曆在目。他的鍾大,總是慢條斯理的鍾大,像一道深深的皺紋,永久地刻上了劉川的額頭。鍾大的音容笑貌,常常令他的表情和思維,陷入停滯,常常令他木然的雙頰,潸然淚下。秦水公安局的民警在押解劉川和單鵑返京後,還好奇向天河監獄的馮瑞龍詢問過劉川的性格:他總是一個人發呆,呆著呆著就自己哭了。他在你們這裏也這個德行?他沒受過什麼刺激嗎?秦水公安大概懷疑劉川有點精神抑鬱的征兆,覺得有必要向天監的幹部做個提醒。

馮瑞龍也發現,劉川變了,似乎再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高興,再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憤怒,他的表情總是沉默著,總是在想事情,包括立功減刑這種對服刑人員來說的天大喜事,也是一樣。在監獄召開的大會上,在劉川從法院的法官手裏接過減刑裁定書時,他臉上的表情也並沒有想像中的驚喜,他站在台上的樣子,像在平靜地思索什麼,他平靜得幾乎無動於衷。

從秦水回來後,劉川被帶到濱河醫院,去看望了一次他的隊長。那時龐建東還不能下床,但說話的聲音手勢,已恢複正常。他讓劉川在他的床沿上坐下,還主動地拉了劉川的雙手,他說劉川是你救了我,小珂都告訴我了,是你把我背下山的。這說明我不論平時怎麼嚴格管你,你都沒有記恨,關鍵時刻還出手救我,我真的非常感激。聽說你快刑釋了,等你出去以後,咱們還是最好的朋友。

劉川說:真正救你的人並不是我。停了一下,他接下去說道:是咱們鍾大。

在離開病房之前,龐建東從枕頭下麵拿出一張字條,放到劉川的手裏。字條上是一個手機的號碼,劉川以為這是龐建東給他留的號碼,結果不是。龐建東說:過春節那會兒你不是要找季文竹的電話號碼嗎,我後來幫你找了。可後來一請示分監區,分監區沒同意你和她通話,所以就沒把號碼給你。龐建東咧嘴笑笑,又說:大家都知道你是個為了女孩能發瘋的人,怕通話通不好影響你的情緒,再說和女朋友通話分監區也沒權決定,還得往上報,可往上報也沒特殊理由。反正你也快刑釋了,刑釋以後,再給她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