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2 / 3)

王律師聽了劉川這幾天的古怪遭遇,也是甚覺不可思議。他思忖一番之後,打電話叫來了萬和公司的財務經理。萬和公司雖已奄奄一息,但財務經理一聽老板有事召喚,還是很快打車趕過來了。如她所料,老板叫她來的目的,就是想找她要錢。公司的銀行賬號被法院封了,肯定提不出錢來,所以王律師問她記不記得賬上還掛著哪些應收款,說白了,就是有哪些單位或個人以前欠了萬和公司的錢還沒還呢。財務經理想了一下,說了幾個欠款戶,欠的什麼錢,什麼時候欠的,大致也能說清。王律師和財務經理甄選了半天,先選出了香山那邊的一家湖山酒店,這家酒店更新改造時從萬和家具廠訂購了七十多萬元的一批家具,先付了三十五萬首款,合同約定貨到後再付餘款。可這都兩年過去了,餘款斷斷續續付了二十多萬,還差八萬至今未結。

這事王律師也想起來了,他還代表萬和家具廠去這家酒店辦過交涉呢。劉川表示,如果這八萬元要回來了,一分為三,王律師和財務經理誰也不會白跑。王律師和財務經理都客氣地說不用不用,但他們還是士氣高漲地當即動身,帶上劉川一起,坐王律師的車去了香山。王律師說酒店這種單位站著房子躺著地,每天又有現金收入,要回部分欠賬應該不難。

王律師和財務經理都曾來過這家酒店,酒店不大,隻有百十間客房,號稱三星,但他們在酒店大堂沒有看到三星的標牌。他們三人正巧把酒店的董事長——一個當地農民,堵在辦公室裏,王律師是律師,財務經理是財務經理,劉川是司機。劉川的年齡、派頭,說司機比較合適。要說萬和的老板親自來要這八萬元的小賬,似乎有點不太真實。

和酒店老板的交涉進行得相當不易,在山重水複疑無路時王律師使眼色讓劉川出來,拉他到廁所裏如此這般地小聲商量對策。王律師勸劉川不如答應對方,隻要今天能夠付現,八萬元可以改成四萬,付四萬就算清了。這一招果然很靈,剛才還一毛不拔的酒店老板馬上扮著萬般無奈的嘴臉,在自己肚子上割肉似的“勉強”點頭,四萬塊很快讓會計取來,交到了萬和公司財務經理手中。王律師當場寫了協議,落款日期特意提前兩周,兩周前凍結萬和全部資產的法院決定尚未下達,協議簽在此前法律上會少些麻煩。

四萬元就這樣到手,回來的路上,劉川不管王律師和財務經理怎樣客氣,硬要將錢一分為三,最後王律師和財務經理各收了一萬,另兩萬元讓劉川無論如何自己拿去。

當天下午劉川去找了小珂。他把兩萬元中的一萬交到小珂手裏,算是租下了小珂家那套兩房一廳的房子。其中九千元是半年的房租。北京租房的規矩,房租起碼半年一交。另一千元劉川麻煩小珂的媽媽幫他雇人打掃一下,添些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以及其他一些該添的零碎。

後來小珂媽媽也沒雇人,自己把房子收拾得幹幹淨淨。

其實小珂家這套房子離劉川家很遠,離奶奶住的醫院也著實不近,對劉川來說,並不方便。但劉川既然無力再幫小珂一家買房,索性就租了她家的房子,既幫了小珂,也解決了自己的問題,可謂友情互助,一舉兩得。

交完了房租,劉川甚至沒去那套房子看上一眼,甚至沒說具體該添哪些東西,一切相信小珂的媽媽,就匆匆開車走了。

那天下午劉川要辦的最後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為季文竹去買生日禮物。那個價值兩萬四千多元的IBM,這些天把他折磨得夜不能寐!

天將黑時劉川趕到了醫院,替下了已經堅持了一天一夜的小保姆,讓她拿著剛剛買好的電腦回家睡覺。小保姆臨走時劉川特別囑咐她一定注意關好門窗,聽到有人敲門也別搭理,有什麼問題就打電話給物業的保安。明天一早早點出來,早點來醫院換他。小保姆一邊聽一邊點頭,點著點著有點奇怪,她從沒發覺劉川是從什麼時候,突然變得像他奶奶一樣,這麼婆婆媽媽,一驚一乍。

那天晚上小保姆回家以後,關好門窗倒頭便睡,睡得很死。她並不知道物業公司從這天晚上開始,在這幢樓裏加派了保安,在地下車庫的入口,對外來的車輛也加強了盤查。

一夜無事。

其實,事情還是有的,隻不過沒有發生在劉川備受騷擾的家裏,而是發生在醫院。當小保姆第二天一早趕到醫院,當劉川一臉倦意走出住院大樓,走進停車場內,走到那輛沃爾沃轎車跟前的時候,他才發現他的車子被人砸了。

天色還早,車場沒人,劉川不知道醫院的這個停車場裏,有無夜間值班的保安。他顧不得檢查車子損毀的程度,也忘了該不該找車場交涉賠償,他那一刻完全呆掉了,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痛鼓脹,他還沒有辨清自己的情緒竟是恐懼還是憤怒,目光就被車頭雨刷夾著的一張字條吸住。車頭的玻璃已被鈍器擊碎,但並未完全脫落崩潰,還托得住一張薄薄的白紙。劉川拽了兩下,才把那張紙從裂成蜘蛛網的擋風玻璃上取了下來。

字條很髒,隻疊了一折,但劉川的手指像凍僵一樣,好半天才費力地將它打開。上麵的兩行黑字,寫得非常醜陋,字體粗野,七扭八歪:“今晚七點,我在大望釣魚場等你,有種你來找我,我有話要對你說!”

在這兩行字的下麵,甩著一個更加狠呆呆的大字:單!

劉川的心就在嗓子眼兒裏跳,劉川的手控製不住地抖,他早該想到了,早該想到了,這個世界上唯一和他有仇的,隻有單成功和他的妻子女兒!

這一係列侵犯騷擾來得如此猖狂,劉川此前居然沒有懷疑單鵑,這或許因為單鵑在他心中的印象,與砸車毀門的瘋狂,實在格格不入,無法重疊;或許他忘了單鵑是一隻天蠍,受冥王與火星兩星主宰,總與黑暗、危險、暴力和性欲關聯;或許,他對單鵑一直存有感激之情,滿懷扶助之心,所以在他的下意識中,就以為單鵑對他也該和過去一樣,至少還有些許情分。他從沒想過他們之間,能有多大仇恨……也許傷害別人永遠不如被人傷害,那麼刻骨銘心。

沃爾沃傷得很重,除了玻璃破裂之外,車身也被淋了硫酸,燒得漆皮翻卷,慘不忍睹,但,還能開。劉川把車子開出了停車場,開上了清晨空曠的公路。他想回家,又想應該去小珂家,去他新租的那套房子裏,好好安靜一下。走到半路他又想起該去公安局報案……對,他應當報案!於是他調轉車頭,往當初配合景科長他們工作的公安局某處開去。

開到某處那幢小樓跟前,他把車子停下,卻猶豫著沒有下車。太陽在他發紅的眼眸裏升起來了,街上擁擠了行色匆匆的人流,每道過往的目光都好奇地在此停留片刻,好奇地看他,看他這輛傷痕累累麵目醜陋的汽車。

晚上七點,劉川乘出租車趕到了大望釣魚場。

他是一個人去的,沒帶警察。也就是說,這一天的早上,他沒有報警。

大望釣魚場劉川以前從沒去過,確切地說,也從沒聽說過。他是到大望路那一帶向出租車司機打聽了方向,才得以在晚上七點左右,天色將黑未黑的時候,看到了大望釣魚場路口那個簡易的路標。

關於那天早上他沒有報警的原因,劉川後來一直含糊其辭。不過據我分析還是“心太軟,一切事情都想自己扛!”不過劉川的“心太軟”或許有他自己的道理——單鵑在秦水追過劉川,幫助過劉川,當一個女孩愛上並且追求一個男孩的時候,那將是何等柔腸百結,風情萬種……劉川不為所動易,不為所感難。他能帶上兩萬元現金遠赴秦水尋找單鵑,就說明他的確想用某種方式,償還單鵑當初那份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