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2 / 3)

劉川也進這間包房送過兩次酒水小吃,進去看見沙發上男男女女不下十來個人,芸姐領著四五個小姐進去陪酒,又領進三個少爺陪女客聊天。劉川也忙著往裏送了兩趟杯子,芸姐就急急匆匆地找他來了。

“劉川,你來一下,你把東西交給小範,讓他送去,我有個事要跟你說說。”

劉川滿腹狐疑,將手中的冰筒交給另一位服務生小範,然後跟著芸姐走到角落。芸姐說:“劉川,你今天得幫芸姐一個忙,剛才曹老板的妹妹點了你的台,這曹老板可是咱美麗屋的大飯碗,他的客人點的台不給上,他可是說翻臉就翻臉。你就算幫芸姐這一次,無論如何你得進去照個麵,陪那個女的坐一會兒,就算芸姐求你了行嗎?”

劉川愣著,說:“怎麼陪呀,我不會。”

芸姐說:“就是陪著聊聊天,喝喝酒,沒別的。她要玩撲克,砸骰子你就陪她玩玩,嘴甜點就行。那女的我知道,人挺不錯的,一般不怎麼動手動腳。”

劉川說:“不行,我沒幹過這個,我也不會聊天,別再把客人給你得罪了。”

芸姐已經不由分說,拽著劉川向大包房走去:“不會的,這幫女客我都知道,見著你這種漂亮男孩一般先就暈了,你說什麼她們都愛聽。”

劉川還想推辭,但也知道如果堅辭不從就隻有和芸姐鬧翻。六神無主之際已被芸姐拽到包房門口,隨著門開門閉的聲音,轉眼之間他已經坐在了那位曹老板妹妹的身邊。

那女的大約三十左右,不難看,當然,也不好看,很文雅地喝著洋酒,纖細的手指上,還夾著一根纖細的煙。她眯著眼睛看劉川,看得劉川如芒在背,眼神躲閃。

“叫什麼呀你?”

她問,同時幾根塗了紫色指甲的手指很隨意地在劉川尖尖的下巴上摸了一下。劉川還沒來得及躲開,那隻手已經飄然移開,有點沙啞的聲音接著又響了一遍:“你叫什麼?”

“我叫劉川。”

“是北京人嗎?”

“是。”

“幹這個多久了?”

“我昨天才到這兒上班。”

“我說以前沒見過你呢,你多大了?”

“二十二。”

“二十二?不像啊。我還以為你不到二十呢。”

劉川無話,兩人都靜了一會兒,聽著屋裏客人們和小姐少爺們野腔無調的笑鬧和一個人斷斷續續的唱歌。劉川以為這女的不高興了,便沒話找話地說了句:“你喝什麼酒,我給你倒。”那女的笑笑,舉杯說:“這不有嗎,你的杯子呢,你也得喝。”

那個晚上劉川一直陪著這位曹小姐喝到半夜四點,曹小姐喝得醉了,吐了一地,劉川也吐了一地,還陪她唱歌。她挑的都是情歌,是那種歌詞挑逗的情歌。劉川陪她喝,陪她唱,陪她笑,陪她聊。曹小姐即便醉了以後,話題也總圍繞劉川,她總是說劉川長得真帥真好,她總是問劉川今天我要帶你走你走還是不走?劉川一味裝醉裝傻:走,走,走哪兒去啊?曹小姐說:到我那兒去啊。劉川醉眼惺忪:那不行,我還得回家呢。曹小姐歪著身子想往他身上倒:那我跟你上你家去。劉川趕緊往另一邊倒:上我家?上我家你住哪兒?曹小姐拽劉川胳膊,要把他拽起來:就住你那屋啊,你住哪兒我住哪兒。但她拽不動劉川,劉川歪在沙發上做昏昏欲睡狀:我,我和我爸爸住一屋,你要去和我媽我姥姥住一屋好了……淩晨四點,曹老板終於帶著他那幫狐朋狗友,咋咋呼呼地走了。曹小姐讓人扶著,也跟著走了,走的時候醉得連小費都忘給劉川了。他們走以後,劉川又吐了一地,芸姐過來問他:沒事吧,給你多少錢呀?劉川沒勁回答,沒勁解釋,隻是暈沉沉地擺手。芸姐皺眉:啊?沒給你錢呀,這個妖精,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第二天是星期天,曹老板沒來,但曹小姐來了,一個人,開了一個包房,又點劉川的台,又唱歌,又喝酒,又砸骰子,又鬧到了半夜四點。這回她沒有喝醉,走的時候給了劉川八百塊錢的小費。

劉川也沒喝醉,本能地謝絕:不用了,不用了。可曹小姐硬塞在他的手裏:不是嫌少吧,像你這樣光陪著喝喝酒聊聊天的,換上別人,最多給一百二百,長得漂亮的就給三百,可我給了你多少,我給了你多少,啊?和劉川一起送曹小姐出門的芸姐替劉川道謝:這小孩太嫩,不會說話,我知道曹小姐心疼他,一出手就是八百。芸姐轉過臉又對劉川說:今天你算走運,能讓曹小姐高興,曹小姐要是喜歡誰,三百五百那是起碼的,不過曹小姐來這麼多次了,給你這次是最多的了,這我可以證明。

劉川想,媽的怪不得這麼多男孩過來當少爺陪女的,聊一晚上天就能掙三五百,多了能掙七八百,這是服務員幹一個月或一個半月才能掙到的錢,對普通打工仔來說,真是暴利暴收。

但接下來他就知道了,這八百塊錢不全是他的,芸姐拿走了二百塊台費,又補扣了他沒交的三百塊押金,最後還剩下三百,才是他的。

這一天雖然沒有喝醉,但劉川清晨回到家時,還是困乏得雙目難睜,連澡都沒洗就和衣上床,一直睡到中午奶奶又來叫門。奶奶叫開門疑心地問他這些天都上哪兒去了,怎麼總是半夜不歸。他迷迷糊糊地起床說幫幾個朋友一起辦了個酒吧,這些天晚上得過去張羅生意。奶奶說你自己這麼大的公司不好好去管,怎麼有精神去管人家的閑事?劉川說我就是為了管好咱們的公司才去跟朋友學著辦酒吧呢,幹什麼都得從最基礎的學起。奶奶聽劉川說得無懈可擊,觀點也符合傳統理論,遂咽咽唾沫,不再多問。

中午,劉川去公司之前,接了景科長的一個電話,兩人約在劉川從家去公司途經的一個街邊茶座接頭。劉川彙報了自己在美麗屋的所見所聞,以及芸姐這兩天的行為舉止,他沒等景科長鼓勵就搶先表示:“你們這活兒我真的幹不了啦,我最多再幹一兩天,你們趕緊研究研究另想轍吧。”

景科長有些奇怪:“為什麼,你不是幹得挺好嗎。是不是太累了?”

“可不是嗎。”

“這又不是重體力活兒,不會太累吧。”

“要不你去試試。”

景科長笑:“服務生這活兒,我幹過。”

劉川紅著臉:“我又不是光當服務生去了。”

景科長不解地:“那你當什麼去了?”

劉川舌頭發緊地:“我,我他媽差點當鴨了。”

景科長先是一愣,馬上猜出了大概,忍住笑說:“誰讓你當鴨了。”

劉川放高了聲音,吵架似的解釋:“人家客人點我的台,我不去芸姐還不把我炒了。我受了多大委屈你們知道嗎!我幹不了你們這活兒了!”

景科長倒是不急不躁,很有耐心地聽著劉川發火,平平靜靜地問道:“前一陣我看電視劇《重案六組》,那裏的女警察就扮成妓女,偵察出了一個殺人要犯,她那妓女扮得還挺像呢,隻是不真幹而已。不過鴨我還真沒見過,鴨都幹些什麼?”

“陪喝酒,陪聊天,什麼都陪!”

“陪上床嗎?”

“上床?上床不陪。”

“這不就得了,”景科長調笑一句:“賣藝不賣身嘛。”

“賣個什麼藝呀,就是喝酒,胡聊!”

“喝酒就是本事,聊天也是本事。”

“我喝壞了身體你們公安局管不管!”

“管呀,再說你悠著點不就行了,幹嗎非要喝壞身體。”

劉川煩躁地擺擺手,懶得再說似的:“你沒幹過鴨你又不懂,跟你說不清楚。”

景科長用玩笑的態度,試圖消解劉川的鬱悶:“是啊,我要長你這麼帥我真想試試去。人生在世,多一種經曆多一份成熟。”可劉川低著頭不應他,臉上更加鬱悶的樣子,景科長隻好換了正經嚴肅的口氣,說道:“這樣吧,你再堅持幾天,最多陪著喝喝酒聊聊天,別的什麼都不能幹。我們也再研究研究。我們讓你承擔這項任務,就是相信你有能力,也有辦法,能夠處理好一切複雜的環境,我們相信你一定能把握住自己。你雖然年輕,但我們希望你在這種聲色犬馬的場所,能經得住一切誘惑,既完成好任務,又不攪進那些誘惑中去,最後給自己找一身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