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潘小雲一個人獨自來到了江邊。江水無聲地流淌著,就像她的苦,表麵上波瀾不驚,內心波濤翻滾。生活中的變故太大了,大得她弱小的軀體無法承受,最親最愛的媽媽原來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自己的生母還不知埋在哪座荒山。那個雙目無神、麵容枯檎的仍活在世上的精神病人就是自己的生身父親。那是位音樂家嗎?曾經的一代天驕?小雲撫摸著手中的笛子,那是媽媽的心愛之物。笛子又光又滑,上麵留有多少手印以及手印後麵的故事啊!聽楊叔叔講,笛子是爺爺留下來的,爺爺還留下了很多沒整理完的樂稿。父親將所有的遺物鎖進了一口大箱子,幾番周折,楊叔叔將大箱子才找回來。
爺爺奶奶生母走了,爸爸迷失了自己,媽媽現在重病在身,至親至愛的三個哥哥都不是親哥哥,原來自己是這樣一個悲情人物啊!
憂鬱的情結突然襲來,小雲拿出笛子,傷感的曲子從笛子裏飄了出來。憂傷、惆悵……
單調冷清的曲子裏突然出現了羅曼莉燦爛的笑臉,那張臉美麗、自信、神采飛揚。那個高歌高調、不可一世、美麗非凡的女人就那樣大搖理解我嗎?能接受我嗎?”
“楊大哥,救救我們的媽媽吧,楊大哥……”
“我們一起努力吧,來!把手伸過來,用力,加油!哭不是男人的行為,我們要用力量打退死亡,戰勝死亡。”
“用力,加油!”
“以後喊我楊叔好嗎?”楊青一邊擦幹眼淚一邊央求著。
“楊叔!楊叔!”孩子們一齊叫道。天明抓住小雲的手一起走到江水邊。“小雲,一想到咱們的媽媽,我們還有什麼可怕的呢?媽媽是那麼的豁達,那麼的堅強,她有一顆金子般的心啊!來!我們一起祈禱,祈求上蒼保佑我們的媽媽,保佑她平安度過人生又一大劫。”
小雲雙手合一,麵壁長江,淨化的心靈裏出現了母親。母親生活中的一幕一幕:背著孩子擺地攤;彎腰撿菜葉;偷玻璃後掖著籃子慢走;踩著三輪車飛跑;一手叉腰一手拿麻將笑聲朗朗;大呼大叫“枉上開花”。
“開花的人生!”天明突然說道。
“你是說我們的媽媽吧?我也正想到這裏,看來我們的心靈是相通的,對吧?哥哥。人生總要開一次花的,難道不是禪機不是生活哲理?隻要富有冒險精神,隻要勇敢,一定能開花。”
“妹妹,你長大了。”
“我馬上就是大學生了,應該長大了。”小雲好像是一瞬間變成熟了,她繼續雙手合一,默默祈禱,她沉靜,她虔誠,她相信她的祈求神一定聽得懂。
在林家豪華的別墅裏,還沒等天明將潘嬌嬌的病情說完,林俊傑和黃佩玲都站了起來。
“怪不得呀!怎麼那麼突然要將孩子送回來,原來是在安排後事啊!”
“安排後事?”
“還不快走!為什麼不在醫院守在她身邊,跑我這來幹什麼?”
“我、我、我是想將我媽媽接回來。”
“接回來?怎麼能接回來?”
“因為……”
“我知道,這孩子,什麼時候了,還不好意思開口,沒錢是吧?我們有。錢的問題不要你們管了,不惜一切要搶救她的生命。”
“謝謝!“
“說謝謝就太……”黃佩玲聽了好難過,不僅僅為嬌嬌難過,也為這聲謝謝難過。
“問題是光有錢還救不了她。”
“病情很嚴重了吧?”
“治療得太晚了,更重要的是哪裏能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配型的骨髓呢。”
“其他的幾個孩子可以試試,對身體沒有太多的影響。”
“你們有所不知呀!我的其他幾個兄妹都不是她親生的。”
“你說什麼?”林俊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天明將潘嬌嬌撫養四個孤兒的事講了出來,說到動情處簡直泣不成聲,黃佩玲也哭得像個淚人。
“我看見了自己的自私,看到了我們的渺小啊!”林俊傑幾乎是憤怒地擂擊自己的胸膛。
“現在能做的就是在全國乃至全球內尋找骨髓,天明,你有個好媽媽,你要像個男子漢一樣挑起潘家的擔子,將你媽媽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還有,佩玲,不要哭了,趕快上網,在網上發布消息,動用我們所有的關係,國內的,海外的包括過去的同學、朋友,盡一切力量想一切辦法……”林俊傑很激動,他咬著顫抖的下嘴唇,想著那個平凡的女人,那個吆喝著“杠上開花”的武漢女人。
楊青拿出了所有的積蓄,找父親也拿了一部分,但手術費仍有缺口。正在著急,幾個麻友跑到麻將室來了。
“五萬!”邢姐的動作和語氣像牌桌上打出一張牌一樣,幹淨、利索。
“哪來這麼多錢?”
“大不了那小餐館不做了,先押出去再說,保命要緊。”武漢女人就這性格,說幹就幹,從不拖泥帶水,沒什麼好想的。
“八千,我隻有那麼多,我是拿工資的,還不能讓老婆知道了。千萬保密!千萬保密!”王老板從荷包裏掏出了個信封,那是單位的信封,估計是從單位借的。
楊青用筆一個一個地記著。
“四萬!記什麼記?不用還的。”吹雪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不是一直都沒錢嗎?這怎麼……”
“剛交了個女朋友,她的錢。”
“那怎麼行?她要是知道了怎麼辦?”
“怎麼辦?不讓她知道不就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