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悠然的心情忽然墜入穀底,沈鬆韜的表白讓她無從承受,酸澀的感覺緊緊包裹著她,甚至覺得胸口發悶,鬱鬱的心情無從排解,過了好半晌她才開口:“也許,因為在工作中,我是有歸屬感的。工作可以給我回報,不管是正麵的還是負麵的,總有回應。也或者,在工作中我還可以稱為有能力、在成長。而在生活中,我永遠是個失敗者,是個逃兵,是沒有結局的……”
她無比低落的情緒點燃了沈鬆韜一直暗自壓抑的炙熱與柔情,隔著桌子,他將自己的大手緊緊握住了董悠然的手,他欣賞她作為職業女性的幹練、聰慧、堅韌,那是她吸引他的優點,然而她此時的無助、失落、黯然與神傷,更讓他心疼不已。
原本這樣一個有如夏花般燦爛陽光的職場女性,原來也有著如此不為人知的柔弱。他很願意做她身後的男人,給她強有力的依靠與支撐。
董悠然這一次沒有把手抽回來,因為他的握手很用力,也很堅決,仿佛不容你拒絕。而在握手的同時,他的目光中傳遞著有如涓涓細流卻又連綿含蓄的情意,讓人不能也無從拒絕。
直到服務員來上菜,這場握手才被動地終止。
董悠然仿佛心情極好,她胃口大開,油潑春筍、涼拌翡翠絲、鮑汁猴頭菇、開洋幹絲、什錦豆腐澇……或者說沈鬆韜所點的這些江南風味的小菜極對她的路子,一頓飯極為難得吃得有如風卷殘雲,甚至連餐後甜點榴蓮酥都沒有放過,還將一整份芒果布丁吃得隻剩下殘渣。
“暴飲暴食可不好。化悲憤為食量最不可取,這最傷身體!”耳邊響起他的忠告。
董悠然放下筷子,幽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衝著沈鬆韜燦爛一笑,全然不見此前的頹廢與失落,仿佛她從來沒有遇到過什麼困難一樣。“為了感謝你,這一頓,我請。所以,我當然得多吃啊!”
沈鬆韜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像看一個怪人。
“你,有應對之策了?”他明白過來。
“是。”董悠然點了點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過,我還是得先請教一下沈大律師。”
沈鬆韜盯著她:“說。”
“其實我開她,不是因為個人好惡來判定的。作為銷售人員,她原本業績就不好,但原來的製度對她並沒有懲罰的依據。所以我一開始沒有動她。新製度推出以後,她連續三個月完不成任務,而且還有顧客投訴。為了逃避最後的對話,她消失了10天,此間並沒有向公司人事部門請假,也沒有提交病假條和任何診斷證明。即使這樣我也按照勞動法給了她補償,然後做了辭退處理。從法律角度看,我的做法中有沒有漏洞呢?”董悠然麵上的神情極為鄭重,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這樣心平氣和地討論一個問題。
沈鬆韜的眼睛此時正專注地盯著董悠然,稍許的沉默之後他才緩緩地說:“第一,你所謂的新製度是否代表公司?是否對所有人都有同樣的約束力?”他看到董悠然想要插話,於是便停了下來。
“新製度是試點,隻限北京。但是並非針對她一個人,北京也有200多名員工呢!當然代表公司了,自然不是我個人的意思。我要的就是以‘法治’代替過去的‘人治’!”董悠然微微皺起眉頭,竭力想表達清楚。
沈鬆韜原本肅然的表情此時不得不露出一絲微笑,就像看著自己事務所的實習律師一樣,隻是態度比對待他們要好多了,他的聲音越發和緩起來:“不要說別的。我的意思是蓋了公章的文件是否向所有人公布,或者大家都在新製度上簽字,確認自己將接受這樣的獎懲製度!”
董悠然的神情稍稍一滯,長長的睫毛微微撲閃。很顯然,這個問題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不得不老實承認,這一點,自己疏忽了。於是,她搖了搖頭:“沒有。隻是在開業務會議的時候向大家口頭傳達了。”
沈鬆韜仿佛並不意外,亮閃閃的眸子中沒有驚異、沒有過分的關心與猜度,有的隻是一種情緒,那就是了然。此時的他,同樣是職業角色為先的。
和緩的語氣繼續問道:“第一條如果不成立,你以新製度辭退她的理由就不太充分了。那麼來看看第二點,她消失的那10天,是不是真的生病?”
董悠然微微詫異,顯然這又是一個她原本沒有重視的問題。“不管她生沒生病,她沒請假就是曠工啊!曠工三天就可以辭退的!”
沈鬆韜點了點頭,他覺得董悠然雖然在職場上曆練了10年,但依舊很單純。雖然這份單純一定會讓她吃不少苦頭,但是他喜歡她的這份單純。因為有過經曆,還能保持單純本色,這才是一個純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