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玄關大門準時打開,尚永清出現在門口,轉身鎖門對他來說有點麻煩,所以他出來後就直接轉著輪椅下了門外的滑坡,任由大門自動關上。
目送尚永清走遠,男人從樹後出來,迅速跑到了別墅門前,這棟別墅沒有安裝任何報警設備,他原本的打算是破窗而入,但很快發現大門不是自動上鎖的那種,隨著他轉動把手,門被輕易推開了。
在這種重要的地方不上心,若非尚永清不在乎家裏的物件,那就是他是特意這樣做的,希望是後者,在推門進去的時候,男人嘴角上翹,從容淡定的舉止,像是走進自己的家。
按照計劃,他快步上了二樓進入書房,書房裏亮著燈,給他的翻找提供了方便——第一次來時,他就覺察到了這棟別墅設計上的怪異,從建築物整體的麵積目測,走廊的長度跟書房不成比例,那時他就想書房的隔壁應該還有個很大的空間。
男人站在落地書架前翻了一會兒,很快就發現某一處幾乎不染一點灰塵,再試著搬動上麵的書,書籍果然是裝飾物,在他的碰觸下向前傾倒,露出了裏麵的按鈕。
好像有密室的地方都喜歡用書架做遮掩,連那個養大他的變態老家夥也不例外。想起往事,男人不屑地哼了一聲,不過這裏的構造沒有他以前見過的那麼複雜,連密碼都沒設,隨著按鈕被按下,沉悶響聲中,書架向後移開,露出剛好一個人可以進入的空間。
根據他的推算,這個房間呈四壁密封的狀態,他伸手在兩旁摸了摸,按亮開關走了進去。
裏麵沒有想象中那麼大,或許是東西放得太多,導致視覺上的擁擠,各類不同裝訂的書籍散亂地放在地上,書籍旁還堆砌了不少塑膠玩具跟積木,電車軌道模型繞著玩具圈成兩道“∞”,兩把搖椅放在房間正中,乍看上去,這裏像是主人跟孩子們玩樂休息的秘密基地,假如忽略搖椅上擺放的那具完整的骷髏的話。
軌道模型對麵也坐著一具幼小的人體骨架,另一具同樣小的骨架則躺在一旁幾個洋娃娃玩具之間,骷髏骨架灰白且有光澤,猛然之間很難辨認那是真的骨骼還是模型,男人心裏唯一的感覺是它們的存在令人毛骨悚然。
他走過去,看到躺在搖椅上的骨架頭上還有些稀疏的發絲,一條小毛毯搭在它的膝上,搖椅旁的茶幾上放著茶杯,裏麵還有沒喝完的紅茶,假如將骷髏換作人類,這個畫麵該是很溫馨的——年輕的母親坐在搖椅上品茶,偶爾轉頭看看在旁邊玩洋娃娃和電車模型的孩子。
男人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看到了骷髏顱骨上凹陷的地方,眼前閃過一個畫麵——發生激烈爭吵的兩人,為了阻止拖著旅行箱要離開的妻子,男人舉起重物不止一次地擊打在她的頭上……
“被發現了啊……”笑謔聲在身後響起,男人回過頭,看到了去而複返的尚永清,對方的雙手很熟練地轉著輪椅靠近自己,臉上沒有半點秘密被發現的恐懼,反而帶了某種得意的神情,仿佛古董收藏家展現自己珍藏時自得而興奮的模樣。
“第一次看到你時,我就知道我們是同一類人,因為你的眼神不一樣。”
尚永清指指自己的眼睛,用充滿玩味的口氣說,“你應該那時就發現這個秘密了吧,從那時起我就一直期待著這一幕的發生——以你的智慧,一定可以找到這裏來的。”
“你說錯了,我跟你並非同類人。”男人同樣也沒有被發現的狼狽感,隨意地扶了扶滑下鼻梁的眼鏡,冷冷反駁。
“假如不是,那你為什麼可以找到這裏來呢?因為你了解我,就像你了解自己一樣,張燕鐸。”
“王教授會連續砍上數刀,不是痛恨,而是因為太愛,所以才想把妻子留在身邊。”腦海裏閃過第一次來拜訪時尚永清曾說過的話,張燕鐸垂下眼簾,不得不承認,不管自己怎麼否定,常年的熏陶下他的心裏染上了變態的感情——隻那一句話,他就明白了尚永清的為人,溫和、儒雅、冷靜的背後隱藏著極為凶殘自私的性格,那時他便斷定尚永清的妻子兒女早已不在人世了。
尚永清還在侃侃而談:“很高興遇到像你這樣的同類,這世上可以利用的人很多,但同類太難找了,我本來以為我找到了,結果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她竟然要帶著孩子離開我,就像展鵬的妻子那樣,還有王教授的妻子,所以我一定要讓她看到飛天,讓她明白我的選擇是對的!”
“你這樣說是承認你殺了淩展鵬嗎?”
“那是個意外,我並沒想殺他,我隻是推了他一把——如果你進過那個洞窟就知道裏麵的擺放有多亂,是他腳底打了滑,”尚永清聳聳肩,“真令人遺憾。”
“我知道你沒想殺他,因為沒有人比你更想知道飛天的秘密,他的死對你的打擊很大,之後你的辭職跟閉門不出不是做戲,而是真的在頹喪,你在懊惱因為他的死讓你跟飛天永生的秘密擦肩而過。”
尚永清笑著向張燕鐸攤手,那表情像是在說:還說我們不是同類,你看,你多了解我的心態。
“真的有飛天嗎?”張燕鐸問。
“我親眼見過的,在我遭遇那場車禍陷入昏迷時,我手裏還攥著那半本藏書,我聽到仙樂在耳邊縈繞,無數仙人圍在我身邊為我祈福禱告,那樣的景觀是用語言無法描述的,後來我醒了。
在那麼慘烈的車禍中我居然隻是癱瘓,連醫生都說是奇跡,但我知道,那是飛天在幫我。”
尚永清說著話,臉上露出癡迷憧憬的神色,喃喃道,“如果可以再一睹飛天的神跡,我不介意再遭遇車禍,可是很遺憾,那之後我無緣再看到,所以那天我看到的飛天是在指點我借由經書找出飛天的秘密,我是幸運的,因為沒有幾個人會有幸被飛天選中,哪怕研究敦煌多年的淩展鵬都沒有那個資格。”
“你是瘋子,”張燕鐸冷冷打斷了尚永清的自說自話,“隻有瘋子才會為了不切實際的夢想去不斷傷害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