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是垃圾,關琥伸手要撿,卻在觸到紙片時愣住了。那是片大約四公分的斜長碎紙,紙張普通,上麵印的字跡像是被水浸過,墨漬向四周暈開,有些模糊,但原有的字形還是可以看到的,居然跟陳小萍枕下的密碼圖紙有七八分相似。
關琥將紙屑撿起,又將手機裏的圖案調出來對照,雖然沒找到相同的字符,但是從筆畫勾勒中可以判斷出它們是同一類型的。
這張紙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換了平時,關琥也許會有所覺察,但他今天的狀態實在太差了,將紙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紙上還沾了類似沙土的汙漬,再想到剛才在鑒證科看到的那些垃圾,他立刻又返身跑回去,直接推門而入。
舒清灩看著關琥衝到自己麵前,說:“給我副手套。”
關琥的眼神有點虛飄,他的精神狀態看上去很糟糕,但語調卻是無比鄭重其事,舒清灩什麼都沒問,取了新的塑膠手套遞給他。
關琥道了聲謝,就跑到裏屋那堆垃圾前,鑒證科的同事被他的突然出現弄蒙了,沒等他詢問,就見關琥迅速戴上塑膠手套,在垃圾裏翻找,很快,他從黏糊糊的雜物裏找到了幾片紙,跟手裏那張對比,從紙質跟上麵的紋絡來看,是出自同一張紙。
假如許英傑也有一份類似密碼圖紙的話,那他跟陳小萍兩人的高處墜落死亡就不是巧合了!
關琥將收集到的碎紙放在實驗台上拚湊,碎紙隻有六張,完全湊不成形狀,但至少看得出上麵的輪廓。
調查有新發現,舒清灩跟小柯也好奇地湊過來一起看,看到那幾張沾滿泥沙的碎紙,小柯點頭說:“看來這兩起案子要重新查了。”
“有沒有其他辦法找出字符的意思?”
“再給我點時間,我跟同行交流一下,”頓了頓,小柯又說,“要是你等不及,可以先去找這個人問問看。”他回到座位上,拿起筆寫了一串聯絡地址,遞給關琥,看到上麵寫著“尚永清”的名字,關琥問:“這是誰?”
“是鑒證科的老前輩,也是小柯最崇拜的對象。”舒清灩指指擺在小柯電腦上方的相框,站在照片正中間的是個頭發花白的男人,身穿白大褂,戴著眼鏡,充滿了研究學者的儒雅風範。
“尚老師是這一行的大師,別看他的專業是計算機編程,但他最擅長的是解碼,他在密碼理論研究上有許多獨特的見解。”
小柯無限崇拜地說完,又歎了口氣,說,“可惜三年前他在外出旅遊時出車禍受了重傷,雖然最後保住了一條命,但隻能靠輪椅生活,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他變得意誌消沉,沒多久就辭去了工作,閉門謝客,不再與外界來往,所以他會不會見你,我也沒把握。”
聽小柯這麼一說,關琥想起來了,那還是他剛調來總警局不久的事,據說尚永清的事在局裏轟動了很久,不過跟他無關,他也沒太在意,沒想到有一天會再聽到這個人的名字。
“要不是我太忙,一定陪你一起去。”小柯看著關琥,“如果你能見到他,代我問好。”
“我會的。”關琥將地址仔細放進口袋,對那位傳說中的傳奇人物會不會見自己不太抱希望。
等所有資料都彙集全,時間已經很晚了,關琥全身發冷,他不得不放棄了去拜訪尚永清的計劃,聽從上司的建議,拖著輕飄飄的雙腿回家休息,還好他家跟警局就隔了兩條街,步行沒幾分鍾就到了。
在進公寓之前,關琥先去樓下的藥店轉了一圈,隨手將看著管用的那幾種全都買了下來。回到家,他泡了碗泡麵,吃了兩口沒胃口,隻好放下,用溫水將藥灌進去,然後昏昏沉沉地爬到床上。應該洗個澡的,還要把這套衣服還給人家,睡著之前他這樣想著,但沒幾秒鍾意識就騰空了,將應該做的事拋到了腦後。
睡了沒多久,藥性發作了,關琥感覺全身燥熱,意識有些騰空,像是感應到了幾名死者的瀕死狀態,他的嘴角抽搐著向上翹起,作出微笑的表情——陳小萍是為了尋找夢想,許英傑是尋求解脫,那王教授在笑什麼,他手上是否也有那張密碼圖?
王煥成應該是沒有的,否則舒清灩第一時間就會告訴他了,但不排除他們還沒發現。那些密碼都被血掩蓋了,隻留下字符的邊角,餘下那些也因為王煥成死前掙紮亂畫而被覆蓋在了下麵,分不清哪些是真正的化學公式,哪些是密碼。
眼前恍惚閃過地麵上粉筆畫下的雜亂無章的字符,假若將上麵那些方程式去掉,也許就能看到下方的密碼了,但不管怎麼試,最終都以失敗而告終,關琥感覺心頭像是被什麼壓住了,令他無法順暢呼吸。
反複思索了很久,關琥突然恍然大悟,那些化學符號不是王煥成亂畫的,而是他刻意寫上去的,是為了避免被人看到真正的密碼而作的掩飾!
心思重到臨死還要算計的人,卻因為一時氣憤殺了自己的妻子,是人急無智?還是像掩飾密碼那樣也是刻意為之?
關琥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隻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冷汗爬滿額頭,忽然想到一幅詭異的畫麵:手持琵琶的舞者逐漸轉換了身形,改為雙手持笛吹奏,在樂曲下繼續歌舞,體態輕盈,爾後又變成手敲腰鼓的動作……這些畫麵都曾出現在陳小萍獲獎歌舞的照片中,在舞台上不管她做什麼都是美妙的,可是相同的動作出現在不同的死者身上,就會讓人不寒而栗。
陳小萍死時做的動作是彈奏琵琶,許英傑是握笛吹奏,而王煥成則是敲打腰鼓,他們想表達什麼意思?還是隻是單純在舞動一曲死亡之舞?
心跳因為呼吸不暢而不斷加速,終於到了極限,關琥發出一聲悶叫,從睡夢中猛地睜開雙眼。一個大枕頭嚴嚴實實地蓋在他的臉上,難怪會呼吸不暢了,關琥將枕頭扯開,大口喘著氣,隻覺全身都被汗水浸濕了,身體輕鬆了很多,不再像昨晚那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