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1 / 2)

雖然手下人還在抓緊追查線索,黃佩玉想不出任何辦法,已經在懷疑此人那人,連他家裏那幾個女人也考慮在其中,女人吃醋什麼事都會幹。他明白惟一的辦法是先查出內奸,不然查也是白查,綁匪一得消息馬上能換地方。

圖這兒清靜,大年初一,黃佩玉就住到康腦脫路來,為防萬一,他多派了兩人守在門外。李玉和秀芳對他侍候周到,天天好飯好菜做給他吃,她們很想從他那兒知道筱月桂的確切消息,但是不敢問。黃佩玉每頓飯都要喝酒,現在他才體會到借酒解愁愁更愁這句老話。

雖是中午,他還是喝著酒,未吃菜,第二盅就喝了一大半。他問自己:是誰呢?難道不知道洪門對內奸的處置,是當眾行刑,千刀剮碎剝皮抽筋?而且每個弟兄上來割一刀,殺人大家都有一份!

執掌洪門九年多來,他隻辦出過一次這樣的事,那個血腥場麵讓他至今想起來都作嘔。他可以肯定如果有內奸,那就是不要命的狂徒。為分幾根金條,值嗎?

他坐在椅上,放下筷子,想了半天,把手下人翻來翻去地盤算,個個好像都有可能,卻無法確定是誰。“誰會有這個膽?”不過綁匪有好些日子未來電話,大概也在過年吧。他不由得苦笑起來,他的年是整個給毀了。

走上樓,過道裏掛著好些筱月桂的劇照,嫵媚地注視著他,每張都那麼美麗溫柔,含情脈脈。他擁有這個女人,恐怕全上海的男人心裏都嫉妒。

但是現在,他躺在筱月桂的床上。奇怪,這兒好像已沒有她的氣息。她對他已經不重要了,這個女人給他帶來的太多麻煩,讓他在家裏和整個上海灘都丟夠了麵子。他不得不一人躲在這兒,有點懊悔弄了個會惹麻煩的女人。那個六姨太是個笨瓜,拋進江水裏,馬上就爛得沒影了。這個筱月桂卻是一個結結實實的女人,不容易走開的。

他點上一支雪茄,自言自語地說,真有點孤家寡人的味道了。

突然樓下電話鈴響了,秀芳驚驚慌慌跑上樓,慌亂地叫:“黃老板,是綁人的,找你!”

黃佩玉顧不上穿鞋,就奔出房來,他心虛地想,了不起了不起,哪怕是內奸,也是個了不起的內奸!他到哪裏,綁匪電話就打到哪裏,他一個人躲到康腦脫路,誰都沒告訴,也能被找出來。

這電話仗一開打,黃佩玉又興奮起來,他坐到沙發上,斬釘截鐵地說:“你們明白我黃某,說到做到。我不會贖一個女人的,不然,在江湖上早就沒有戲唱了。再說,她不過是一個戲子,我黃某不稀罕!我不坐家裏,不坐茶樓,到這裏,就是不想再管你們這種狗屁事。”

話筒裏男人的聲音,腔調陰陽怪氣,像是在譏諷他:“你不過裝著不在意,你是心疼金子吧。”

黃佩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聲音冷酷,說她這樣的女人上海鄉下一抓一大把,你們馬上零刀割碎她,我也無所謂!說不贖她就是不贖。而且你們也已經清楚,我是工部局董事,不能違法贖票。沒有一個女人如此重要,讓我放棄工部局華董位置!

李玉在過道口,聽得一清二楚,氣得渾身直發抖,“這姓黃的,太沒良心!”秀芳把她拉進自己的房間。對方聽了黃佩玉這樣一清二楚的話,似乎真的改變了主意,有一陣子不吱聲,然後下了決心:“行行,我們知道你不會贖了。我們等得也煩了,也不想害筱小姐,就算是抓錯了人,沒有弄清你黃老板的底細。”黃佩玉趕快說:“這就好,冤家宜解不宜結。放了人,江湖兄弟還是兄弟。”“筱小姐身體不太好。我們要把她交還給黃老板本人,不然中間又出差錯,我們擔當不起。”“什麼意思?”黃佩玉皺眉。

“你手下人太不可靠,叫人無法相信!”電話裏的聲音似乎挺為難地說,“幾次安排放貨,都有人破壞。沒想到跟黃老板做這生意竟然這樣難——黃老板真的已經無人可用了嗎?”

這話點中了黃佩玉的要害,是的,他已經誰都不相信。

黃佩玉不願繼續這個題目,說他自己來接。

“明晨六點放人:出浦東東昌鎮,向東過了牌坊,田裏有兩棵楊樹。周圍一裏路方圓冬麥田,早晨六時不會有任何人,隻有筱月桂等你領走。”

黃佩玉說:“這樣就好。荒野裏,我也不可能帶任何人。大家放心。”

當晚,黃佩玉帶了三爺餘其揚五個兄弟,渡江到浦東。第二天晨光熹微中,一夥人來到浦東荒郊,花點錢借了東昌鎮邊一所民房,從窗口和屋頂上作詳細觀察。冬日回暖,風吹在臉上,也未覺得像前幾日那麼又冷又寒。他們走出鎮,真是什麼人都沒有,而且夜裏下過陣雨,早晨還飄著最後幾點細雨。

果然他看見了一個牌坊,一裏路遠的路上,有兩棵細伶伶的楊樹,樹幹不粗,背後絕對藏不住人。一條不寬的小路斜穿過楊樹中間。周圍杳無人影,兩隻烏鴉吱吱嘎嘎地叫著,在樹梢上飛飛停停,田野非常空曠,不可能埋伏槍手。

黃佩玉在屋裏往腰間掖一把槍,腿上再插一把槍。他抽著一根雪茄,關照屋頂上的手下人看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