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說不通。本周我就要回天霧星去,他們應該知道的,又何必在這裏殺害我呢?如果他們再等幾天,我就會自投羅網。”找到這個漏洞令他大大鬆一口氣,他多麼希望自己的邏輯正確。

鍾狄湊近些,他呼出的濃烈氣息吹動了拜倫的頭發。“令尊很有人望,他的死——一旦遭到太暴人監禁,就很可能會被處決,你必須有心理準備——即使是被太暴人馴服得絲毫沒有勇氣的亡國奴,聽到他的死訊也會憤慨不已。你繼任維迪莫斯牧主後,就可以聚集這股怒火。若是將你一並處決,會使人民變得加倍危險,他們的目的不是要製造烈士。但是,如果你在某個遠方世界意外身亡,那對他們而言就方便多了。”

“我不相信你。”這句話已成為拜倫唯一的擋箭牌。

鍾狄站起來,調整了一下他那雙薄手套。然後他說:“你太賣力演出了,法瑞爾。如果你裝成並非完全不知情,你扮演的角色或許還更可信。令尊想必是為了保護你,而避免讓你知曉實情,但我不信他的信仰完全沒有影響你。他對太暴人的仇恨自然而然反映在你身上,使你不由自主想要挺身反抗他們。”

拜倫隻是聳了聳肩。

鍾狄又說:“他甚至會想到開始利用剛成年的你。你待在地球順理成章,看起來不像一麵求學,一麵還在進行一項特定任務。不過,也許就是因為你並未達成任務,太暴人才準備殺害你。”

“這是愚蠢的危言聳聽。”

“是嗎?姑且算是吧。假使現在真理無法說服你,稍後的事實也會令你信服。不久將有另一個暗殺你的行動,而且這次會成功。從現在起,法瑞爾,你等於是個死人了。”

拜倫抬起頭來:“慢著!這件事和你個人究竟有什麼利害關係?”

“我是個愛國者,我希望看到眾王國重獲自由,都能擁有自己選擇的政府。”

“不,我是說你個人的利害關係。我不能光是接受理想主義,因為我不相信你有。這樣說要是冒犯了你,那我實在很抱歉。”拜倫一字一字地堅決說道。

鍾狄再度坐下,他說:“我的土地全部遭到沒收。在我流亡前,被迫接受那些侏儒的命令就讓我很不舒服。離開自己的土地後,我開始渴望重建一個太暴人來臨前的時代,讓我能做個像我祖父那樣的人,這種念頭過去從未如此強烈。我想要發動一場革命,這個實際的理由夠不夠充分?令尊本來可以擔任這場革命的領導者,你辜負了他!”

“我?我才二十三歲,對這些都一竅不通。你可以找到更適當的人選。”

“我肯定可以,可是除了你,別人都不是令尊的兒子。假使令尊遭到殺害,你就是新任的維迪莫斯牧主。隻要你擁有這個身份,即使你才十二歲,而且還是個白癡,對我一樣是無價之寶。我需要你的原因,和太暴人必須除掉你的原因完全相同。若是我的動機無法令你信服,他們的動機必定可以。你的房裏有顆放射線彈,它唯一的目的就是取你性命。還有誰會想殺害你?”

鍾狄耐心地等了一會兒,便聽到對方悄聲的回答。

“沒有什麼人,”拜倫說,“據我所知,沒有人會想要殺我。那麼有關家父的事竟是真的!”

“那是真的,將它視為戰禍的一環吧。”

“你認為我這樣想就會好過一點?也許有一天,他們會為他樹一塊紀念碑?還是具有輻射銘文的,你在一萬英裏外的太空都能看見?”他的聲音漸漸變得有點刺耳,“這樣就能使我高興嗎?”

鍾狄等著聽下麵的話,拜倫卻沒再開口了。

於是鍾狄說:“你準備怎麼做?”

“我要回家去。”

“所以說,你仍不了解自己的處境。”

“我說了,我要回家去。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如果他還健在,我要把他救出來。萬一他遇害了,我要……我要……”

“住口!”這位老大哥的聲音變得冷酷而煩躁,“你像個孩子一樣胡說八道。你絕不能到天霧星去,難道你不明白嗎?我麵對的到底是個嬰兒,還是個講理的年輕人?”

拜倫喃喃道:“你有什麼建議?”

“你認識洛第亞的執政者嗎?”

“那個太暴人之友?我認識這個人,我知道他是誰。眾王國的每個人都認識他,亨瑞克五世,洛第亞執政者。”

“你見過他嗎?”

“沒有。”

“我正是這個意思。如果你從未見過他,就不能算認識他。他是個蠢蛋,法瑞爾,我這麼說不是比喻。可是,當維迪莫斯牧權被太暴人沒收後——那是一定的事,就像我的土地一樣——會被轉贈給亨瑞克。托付給他,太暴人會感到安全無虞,而你就是必須去找他。”

“為什麼?”

“因為亨瑞克至少對太暴人有點影響力,即使隻是個諂媚的傀儡所能發揮的影響,他也許能設法使你複位。”

“我不這麼認為,他更有可能將我交到他們手裏。”

“的確如此。但你會提高警覺防範,多少還是有機會躲過一劫。記住,你擁有的頭銜既珍貴又重要,但它不是萬能的。從事這種密謀活動,最重要的是要麵對現實。民眾基於感情因素,以及敬重你的家世,的確會聚在你身邊,可是要長期留住他們,你就需要大量金錢。”

拜倫思索了一下:“我需要時間做決定。”

“你沒有時間了。那顆放射線彈放到你房間後,你的時間就用完了。讓我們采取行動吧,我可以給你一封介紹信,讓你去見洛第亞的亨瑞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