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勇敢地麵對問題,將整件事仔細地、清楚地默想一遍。比如說,是什麼天大的特殊理由,使某人想要謀殺自己。可是為什麼呢?根本沒有動機。他今年二十三歲,這二十三年來,他從未樹立什麼死敵。沒有“這麼”大不了,嚴重到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他緊抓著剪得短短的頭發。這是一種荒謬的思路,可是他無法擺脫。他又小心翼翼地走回衣櫃,那裏必定有什麼放射性物質,而四小時前還不在那裏。結果,他幾乎立即發現答案。
那是個小盒子,長、寬、高都不超過六英寸。拜倫認出它是什麼東西,下唇不禁微微打顫。他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可是很早以前就聽說過。他提起那個計數器,將它拿到寢室中,那種低聲的呢喃便減弱許多,幾乎接近終止。當他將計數器上的薄層雲母隔板對準那盒子時,聲音又重新出現,放射線就是從隔板射入計數器的。現在他心中再無疑問,那正是一顆“放射線彈”。
目前的放射線本身不會致命,它們隻能算引信。在那盒子的某個角落,裝置了一個微型原子反應堆。壽命短暫的人造同位素放出的粒子會穿透它,將它慢慢加熱。在達到熱度與粒子密度的閾值後,反應堆就會啟動。雖然反應的高熱會將盒子熔成一團金屬,通常並不會發生爆炸,但會爆發出巨量的致命放射線,使附近所有的生物無法幸免。它的有效半徑視其大小而定,從六英尺到六英裏不等。
沒有任何辦法看得出它何時會達到閾值,或許幾小時後,也或許就在下一刻。拜倫仍無助地站在原地,發汗的雙手緊握著手電筒。半小時前,影像電話將他叫醒,當時他還心平氣和,現在卻知道自己死期已近。
拜倫可不想死,但他被禁閉在自己房間內,根本就一籌莫展,也找不到任何可供躲藏的地方。
他知道這間宿舍的地理位置。它位於走廊的盡頭,所以僅有一側緊鄰另一間宿舍。當然,樓上樓下也都有人住。他對樓上的宿舍毫無辦法,同樓隔壁的宿舍緊貼他的浴室,也是以浴室與他的浴室相連,他不信自己的呼救能傳得出去。
隻剩樓下那間宿舍了。
房間中有幾把折椅,是招待訪客用的,他舉起了其中一把。當折椅撞向地板時,發出“啪”的一聲,但聲音實在不怎麼大。於是他改用椅子的側麵敲擊地板,發出的聲音才變得較刺耳有力。
每敲一下,他都會稍微等一陣子,尋思這樣做能不能吵醒樓下的人,能不能對他構成足夠的騷擾,使他不得不向舍監告狀。
突然間,他聽到一陣微弱的嘈雜聲,於是停止了動作,那把破椅子還舉在頭頂上。嘈雜聲又傳了來,像是微弱的叫喊,是從大門方向傳來的。
他丟開折椅,也開始大喊大叫,再將耳朵緊貼門縫。可是大門與牆壁接得嚴絲合縫,即使門縫處聲音一樣模糊不清。
但他聽得出來,有人正在叫自己的名字。
“法瑞爾!法瑞爾!”這樣叫了幾次後,對方又說了些別的,也許是“你在裏麵嗎?”或者“你還好嗎?”之類的話。
他吼道:“把門打開。”這樣連吼了三四次。他急得滿身大汗,因為即使是這一刻,放射線彈也隨時有可能爆發。
他認為外麵的人聽到他了。至少,又有含糊的叫聲傳進來:“小心,……,……,手銃。”他知道他們的意思。他趕緊離開門邊,向後退去。
接著便響起幾下尖銳的爆裂聲,他確實能感到室內的空氣也在振動。然後是扯裂什麼東西的巨響,大門應聲向內倒下,走廊中的光線立刻灑進來。
拜倫伸開雙臂衝到外麵去。“別進去!”他吼道,“看在地球的份上,別進去,裏麵有顆放射線彈。”
他麵前出現了兩個人,其中之一是鍾狄,另一位則是厄斯貝克。後者是他們的舍監,他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
“一顆放射線彈?”他結結巴巴地問。
鍾狄卻說:“有多大?”即使三更半夜,鍾狄的服飾與裝扮還是講究得過分,而他手中仍握著手銃,因此看起來很不相稱。
拜倫隻能用雙手比一比。
“好的。”鍾狄應了一聲。當他轉身麵對舍監時,似乎顯得相當冷靜。“你最好將住在這區的學生全部疏散,如果校園內找得到防護鉛板,趕快把它們搬到這裏來,在走廊上一字排開。如果我是你,清晨之前我不會讓任何人進來。”
他又轉身麵對拜倫:“有效半徑也許有十二到十八英尺,它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我也不知道。”拜倫用手背擦了擦額頭,“要是你不介意,我得找個地方坐一下。”他向手腕瞥了一眼,才發覺腕表仍留在室內。他突然有一種瘋狂的衝動,想要衝進去將腕表搶救出來。
疏散行動開始了,學生們被迅速驅離宿舍。
“跟我來吧,”鍾狄說,“我也認為你最好坐一會兒。”
拜倫說:“什麼風把你吹到我的門口?並非我不感激你,這點你該了解。”
“我打電話給你,結果沒人接聽,我又非見你不可。”
“見我?”他試圖控製著不均勻的呼吸,每個字都說得很仔細,“為什麼?”
“為了警告你,你的性命受到威脅。”
拜倫勉勉強強笑了幾聲。“我也發現了。”
“這隻是個序幕,他們還會繼續嚐試。”
“‘他們’是誰?”
“別在這兒說,法瑞爾。”鍾狄道,“我們需要私下談談這件事。你是個特定目標,而我現在這麼做,或許已經讓自己也身陷險境。”